第十八章疯子

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像是在一片汪洋中的小船上，被海浪抛来抛去，身边什么都没有，只能不由自主的上来下去，晃得想吐。

我睁开眼睛，还没看清楚身在何处，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肉香味。有人在我身边轻笑了一声，说道：“你醒啦？正好，牛排也快好了，来尝尝。”

我吃力的坐起身，自己在一间很普通的卧室里，身下的床上铺着干净的格子床单，旁边是原木色的一排衣柜，同色的床头柜上是一盏白色的小台灯。所有的东西都是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这个房间唯一不正常的就是，床边有一张小小的木质餐桌和一个精致的小炉子，以及炉子旁边正在忙碌地人，房东张艺宝！

这平时看上去老实憨厚、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此刻穿着笔挺的黑色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围着雪白的围裙，正在那个精致的小炉子上细心地煎着两块巴掌大的牛排。

我惊恐的转动的眼珠，看到这间卧室两边都有门，右边的一扇门关着，左边的一扇门是打开的，透过打开的门正好能看见隔层正是二楼那个恐怖的卫生间。上次来的时候太慌张了，都没有注意到卫生间还有另一扇门。

我在床上的位置只能看见半个浴缸，里面依然盛满了暗红色的液体，液体微微荡漾，一只苍白的小脚在我视线的角落里一起一伏地飘着。

那个可怜的小孩子还在！但愿他还活着！我一边紧张地抿着唇一边暗暗想着。

这时房东解下了身上的围裙，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边，用不容置疑地眼神示意我坐到餐桌边上来，我僵着身子挪过去坐好。

房东一边把牛排盛到盘子里一边问我：“你喜欢几分熟？这是三分熟的，你尝尝看。”说着把盘子往我面前推了推。

我拿着刀叉浑身僵硬，肩膀耸着，手指用力到骨节都泛白了。这样坐着很难受，可是我一点都不敢放松。

房东端正地坐在餐桌前，正了正脖子上的领结，拿起一张洁白的餐巾放在脖子下面，抚平，拿起了刀叉。边切牛排边跟我说：“三分熟的牛排是最美味的，你不觉得吗？”

我瞪着眼睛故作镇定地看着他，一刀下去，露出牛排里层鲜红的颜色，肉汁混合着丝丝的鲜血流到白的瓷盘子里。

红的血丝，白的盘子，酱色的汁。我的胃忍不住抽搐起来，举起的刀叉再也没有勇气切下去。

房东慢条斯理的叉起一块牛排放到嘴里，闭上眼睛细细咀嚼起来。那嘴唇一动一动，仿佛每一下都咬在我的身上，我抖了抖，觉得全身都疼了起来。

此时，房东闭着眼睛没有看我，我却一点反抗的念头都生不起来。隔壁一缸鲜血里泡着苍白的小孩子，我面前却摆着精美的餐具和看上去还不错的牛排，还有一个抛开憨厚面具，初露狰狞的诡异男人！

鼻尖一直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不知道是三分熟的牛排，还是隔壁的那一缸液体。我的胃一直抽搐着，很疼，满脑门的冷汗。

房东咽下牛排，睁开了眼睛，冲着我龇牙笑了笑，笑容里毫不掩饰地嗜血和残忍，像针一样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偏过了头。

我定了定神，依然偏着头问道：“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干什么？就为了看你吃东西吗？”

也许我害怕的样子很好的取悦了他，他呵呵地笑了起来，说道：“当然不是！吃东西是为了让你放松下来，美食能让人心情愉悦，不是吗？”他耸了耸肩，接着说道：“不过看上去你还是紧张。看来你并不喜欢我的牛排，可惜了！”

我一惊，他要对我动手了吗？我的心里除了恐惧还有愤怒，我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看着他轻松掌控我的情绪，乃至生死。我很愤怒，却也无能为力。

房东接着说：“上次你来，看到我的作品没有？怎么样？”说着，他看了看卫生间。

我也随着他看了过去，除了那一缸红色液体和那只依然在微微起伏的苍白小脚，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管这个小孩子叫作品？还是那个血红色的人形东西？

变态！我在心里暗暗腹诽。房东接着说道：“你以为你来过的事能瞒过我吗？豆豆都告诉我了。他是个好孩子！”好像在说自家乖巧的孩子一样，房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骄傲的宠溺。

他伸手从桌子低下拿出一个小锅，打开盖子，拿出一块血淋淋的内脏，甩手扔进了卫生间。

“哗啦”一声，一个血红色的人影从浴缸里破水而出，在那块内脏还没有落地之前接住了它，伏在地上大嚼了起来。

浴缸里的液体飞溅出来，泼在地面上，那个血红色的人影就伏在一大片红色当中，用血肉模糊的手捧着血淋淋的内脏，吃得津津有味，不时有血从指缝中，脸上滴下来。

我再也忍不住，扑到桌边吐起来。

房东貌似关心地对我说：“怎么？是闻不惯血味吗？”我吐得说不出话来，房东又冷笑了一声说道：“真是脆弱啊！一点味道就把你弄成这样了！”

我再也吐不出东西来，擦了擦眼角呛出来的眼泪，虚弱地坐回去。嘴上不敢反驳什么，心里却暗暗地嘀咕，这是一点味道的事吗？

房东看着那个血红色的人影，露出痴迷的样子。这诡异地表情让我忍不住想逃离这里，却又没有力气逃走。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卫生间，充满诱惑地跟我说道：“你还没看出来吗？肉体才是我们人类脆弱的根源，只有摆脱了肉体的束缚，我们才能更加强大！”这狂热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发抖。

他“啧啧”赞叹着说道：“你看豆豆，你觉得他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你的幻觉？你能看见他，却摸不着。多么强大，多么迷人！有一天，我们都死了，他依然还是这个样子，他将永生！”

房东癫狂地样子彻底震住了我，我一动也不敢动，看着他在我面前激情四溢的发表他的演讲。

他激动地走来走去，说道：“你觉得里面的小孩子可怜，觉得我在折磨他，你错了！我在帮他！我在成就他！摆脱这副臭皮囊，这是他必经的磨难，过得去，他将变得更加完美，更加强大！以后他会感激我的，他会感激我的！”

他口中的豆豆已经吃完了那块内脏，又回到了那血浴缸里。也许那里让它觉得舒服吧。它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在里面一浮一沉地玩着，不时拍打着水面，血肉模糊的脸上，两个黑洞洞的窟窿不时看一下房东，没有嘴唇的嘴巴向两边扯着，像是在笑，嘴里不时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小孩子的脚随着它的动作不时沉没在水里，它转头看过去的时候，舌头不时舔舔暴露在外的牙齿，好像在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把面前的小孩子吃掉。

突然把圆圆的血淋淋的头转向了我，眼睛处的两个黑窟窿直直对着我的方向，我头皮发麻，仿佛能看见那张不成人样的脸上，露出一个贪婪的表情，像在看一盘美味的食物。

我再也忍不住，嘶哑着声音大叫起来：“疯子！你是个疯子！”

房东呵呵笑起来，不屑地说道：“等我成功的那一天，全世界都在我脚下！疯子又怎么样！”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问道：“你这样不怕你女儿知道吗？”

房东怔了下，恍然大悟般说道：“你说张敏吗？呵呵，她当然不会知道！就算她知道又怎样？女儿？我可没这个福气！”

我还没来得及思索这句话里的意思，就见他转过头来笑着说：“你以为你到这里来过后我还会放过你吗？”接着上下打量着我，喃喃地说道：“年轻的肉体啊！真好，豆豆最喜欢年轻的心脏了！是不是？豆豆？”

那个血红色的小小人影听到后，兴奋地扒在浴缸的边缘上，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大张的嘴里滴下混合着血丝的口水。

我感到心脏紧紧缩成一团，控制不住的打着哆嗦，看着房东笑着向我一步步走来，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不由绝望地想到，我要死在这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