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什么时辰,我睡意渐浅,听到床边嘤嘤的哭泣声。
我微微睁开眼睛。还没看清眼前的绿色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一个女子颤抖哭泣的声音:“夫人,您终于醒了……”
夫人?我不确定眼前的人是在叫我。困意消失了大半,定睛一看,是一个穿着青绿色裙衫的女子。
我微微坐起,问道:“你是谁?这是哪儿?”
她吃惊地望着我,良久才反应过来,哭着说:“夫人,奴婢是您的贴身丫鬟真真,这里是太子寝宫啊。”
夫人?太子寝宫?我瞪大了眼睛,这真真确定是在叫我?我明明是陈国嫡公主苏云,太子是我大哥苏易。
我严厉地训斥道:“哪里来的夫人?我堂堂陈国公主,何时嫁人了?在陈国,还没人敢与本公主开这种玩笑!”
真真吓得后退,小心翼翼地说:“夫人您怎么了,这里是赵国,您十七岁嫁给了太子如今已经两年了啊。”
我都十九岁了?看真真被吓的表情并不像是开玩笑,可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我只记得十五岁前的事情,最后记得的一件事是我十五岁那年,陈赵两国交战,父王苏恒亲临战场,苏易告诉我父王招我前去观战,再然后……我怎么就嫁给了敌国太子?
我问道:“你说的太子,可是那赵太子莫循?”
真真点头。
莫循,我听说过他,那次率兵与我陈国交战的便是他!传说他矫勇善战,一袭军装勃然英姿,如琼枝一树,栽于黑山白水间,终身流露着琉璃般的光彩,他有着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如一潭深水直淹没得人无处喘息。
正努力地想着,头有些疼。这时才发现肚子饿了。
我摸着肚子说:“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真真高兴地说:“有,有!夫人终于肯吃饭了,太子一直为夫人绝食而担忧呢。”
我还绝食过?
真真说完高高兴兴地去厨房,不料临出门碰到了书桌上的一锦帛书。她快速藏在衣袖间。
这一幕全被我看到,居然瞒我藏起来,我伸出手说:“拿出来,给我!”
真真露出哀求的眼神,而我晃动着手表示没有其他的选择,于是她将这一帛书递交在我手上。我看后立刻傻了眼,这分明是一帛休书!
很好,很好,赵太子你够胆,敢休本公主。
真真说我绝食,我当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想想,该不会是我所谓的夫君要休了我,我赌气的缘故吧。
我生气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真哭着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十天前夫人支开了奴婢,在殿外后园的华清池投了湖,还好被太子救起,将您安置在太子寝宫,您已经昏迷了十天,奴婢也是几天前在书桌上看到了这个……”
我居然因为莫循投湖,我竟做了如此卑微的事情?
我分明是最受父王宠爱的陈国嫡公主,自当年青天党助我父王登上王位,便是陈国第一大派,后整为金林军作为禁军效忠父王守卫王宫。父王说我喜善武学,有大将之风,等我满十六岁,便将金林军全权交于我。在陈王宫,人人畏惧于我,我怎会做出投湖这种卑微的事情来?
我问道:“莫循现在何处?”
真真抹着眼泪说:“奴婢多日不见太子,听说是出宫了。”
我昏迷了十日,他竟不顾我死活跑出宫逍遥。看了看休书上的日期,又问了真真如今的时日,才发现这休书是我昏迷两天的时候写的。
我都悲惨成这样了还要休我?他不要我,我为何还纠缠于他,我走,回陈国!
我站起,感觉全身无力,生气归生气,我摸着饿扁的肚子说:“真真,快拿饭来……”
我满意地吃着红烧肉,这是我最爱的饭菜,小时候每次练武回来,都要大口吃上几下。不错,不错,真真很了解我的胃口嘛。
见我没了原先的脾气,真真看着我说:“夫人,我以为您这次再也……可是您醒来怎么变得这么奇怪?连性情也大变,您以前讲话从不这般喝厉。”
我对真真说:“我怎么知道,我都不认识你们太子,怎么嫁过来的也不知道,还有,我被休了这件事全赵国都知道了?”
真真摇头说:“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奴婢也是前几天在太子书案上看到的。奴婢本来还很奇怪夫人为何要多次轻生,难不成夫人早就察觉太子要……”
我顿住吃饭的手,说:“多次轻生?”
真真回答说:“是啊。”
这莫循想必是个美男,我能痴迷到这种地步,难不成当初是我死皮赖脸的纠缠要嫁给他?
不想了,吃完这顿,回陈国。
临走前,我在梳妆台整理了一番,却看到右眼眉下的一道疤痕,这疤痕是怎么来的?我的脸又为何是这般憔悴?与那莫循有关?
为了遮住那道疤痕,我将前面的一部分头发剪短梳下,斜挡住右眼。镜中的自己虽俊眉修眼,顾盼神飞,姣花照水的容颜却半遮半掩,大没了从前的娇媚。
我没让真真发现,带了点银两,一人离开了。还回头看了看这金碧辉煌的赵国王宫,以后兴许是不会再来了。
一心想着回陈国,路上也没怎么休息,五日便走到了赵国边境,这里有座山名叫远岫山。
我年少时父王带我游玩,指着陈赵交界教我认识。那时顽皮,竟偷偷来到赵国境内,爬上了这远岫山玩耍,不料遇猛兽袭击,后得了高人解救,便在这里拜那高人为师,时常随师学武。
我师父名叫陌冰,身居远岫山上,她着一身粉红玫瑰色长裙,容貌精美,看不出确切年龄。
走到了这里,不妨去拜见一下她老人家。于是我上山了。
陌师父看到我惊讶地问:“叶羽,你怎么来了?”
叶羽是我的化名,因为经常瞒着宫里偷偷来赵国学武,陌师父怕我被人认出便为我起了这名字。我说:“没事,我路过此地,来拜见师父。”
陌师父问道:“你一个人?”
我当然是一个人,难道陌师父奇怪我怎么不和自己夫君一起来吗?提到这个太子我就生气,我说道:“师父莫提那太子了,我和他已经完了。”
陌师父疑惑地问:“为什么?他那么宠你。”
宠我?我脸上的伤,我投湖自尽,多次轻生怎么解释?他在外装作很宠我的样子吗?表里不一。
我不想再提他,便对师父说:“师父,今日拜访不提那不愉快的事情了,我明日一早就回陈国了。”
陌师父叹口气说:“看来你是真的要离开他,为师也不好干涉你们的事。不过我有一事要拜托你,替为师去卫国一趟,将此信交与一人,已与他约好五日后在百福客栈碰面,而我正好有事需要出趟远门处理。”
我接过陌师父的信,第二天便出发了。三天后便找到了这家客栈,于是住了进去等着与那人见面。
这里真是繁华一条街啊,门口正对着一家风流场所怡春楼,翩翩公子络绎不绝,也不免夹杂着些老点的次点的其他的,总之什么人都有。就在第二天,我突然看到对面怡春楼有女子面容失色地跑出,并大喊:“出事啦,杀人啦!”
便去了怡春楼一探究竟。
楼上一间房被人团团围着,我也冲了过去。看到一名男子倒在血泊中,已经没了气息,胸前还插着一把刀。一旁是一名容貌妙美的女子,她跪坐在一旁大哭,身边站着一名男子,大概二十多岁,他长眉若柳,有着绝美面容,长发如墨散落在蓝衣上,身如玉树,双眼光射寒星。
围观人群中有人说:“这沈文公子马上要为秦芷姑娘赎身了,却死于非命。瞧那秦芷姑娘哭得如此伤心,真叫人生怜。还有那位蓝衣男子,不知是否与沈文相识,为何一直站在那里?”
我听后明白了大半,告诉他们:“这还不简单,那位蓝兄定是看上了秦芷姑娘,后来听说沈文要为她赎身,眼看秦芷姑娘的心全交给了沈文,自己没了一点希望,便以秦芷之名约沈文到房间,将其杀害,不料被人发现,逃也逃不掉了。”
为了让大家都能听到我的分析,我还提了提嗓子。小蓝闻声将目光锁定在我身上,勾起一抹笑说:“姑娘想象力颇为丰富,在下佩服。”
这种话从当事人嘴里说出,我有点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