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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沈沉都觉得心口闷闷的,临近放学又感觉脖子后面一阵痛,边下楼边往后摸了一把,手指上立刻划了一道鲜红的血迹。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划到的,伤口因为手指触碰时的温度又疼了一阵。
“鬼压床?惨了你。”和好友分开前被这么嘲笑了一番。
沈沉“啧”了一声,忍痛呲着牙推开了隔壁小超市的门。
“请问创可贴在哪?”被指了一个方向,道了谢往那边走过去。
三层的小货架,创可贴尴尬地被放在杰士邦的旁边,视线再往下,是蹲在一排卫生棉面前的禹秋。
周围好似变成一泓安静的湖,所有的涟漪仿佛一开口都成了气泡。
“……好巧。”还是沈沉先开了口。
禹秋抬起头,货架上那道阴影往上,是男生瘦削的脸。头发理得很短,眉心簇起淡淡的褶。
“来买避孕套?”禹秋指了指沈沉手掌碰到的地方。
对方的表情一瞬间急促起来,手一抓,创可贴杰士邦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禹秋站起身好笑地看着他。沈沉把东西放回原处,无奈地问:“你说话都这么直接的么?”
“嗯,很多人都这么说。”比第一次见面时显得清澈许多的眸子。
禹秋提着满满一篮东西在沈沉之后付了帐。在她一件件往购物袋里摆的时候,沈沉伸过手帮她拉住袋子的另一头。
“被家里派来买酱油?”
“不,我看今天有打折,提前买了。反正都是要用的东西。”
沈沉这才看到收银台显眼的地方都贴着“全场8.8折仅此三天”的标记牌。看到她似乎很吃力的样子,顺口问了一句:“要帮忙吗?”
禹秋低着头,看不见对方或诚挚或期待的眼神,小声说:“我不会谢谢你的。”
“不用。”清朗的男声带着醇厚的气息,在她面前微微俯身,轻松地从她手中拎过她要费很大劲才能带着走的购物袋。
沈沉觉得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跟禹秋说上话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他们甚至说到了快要来到的下一次月考。
“哈?你们班英语也是欧阳老师教?怎么只教出你一个年级前十。”沈沉想到了教室楼下那张榜单。
“唔……现在想想英文好也没有什么用,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读下去。”禹秋的鞋子在一地缤纷的落叶上踩出一阵脆响。看沈沉的脚步停住了,她继续说:“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们家还没有困难到那种地步。”
沈沉看着她:“这些不都是大人的事吗。”
“对我来说不是。”禹秋从他手上接过装着油盐酱醋洗衣粉的大包小包,在口袋里掏了半天,递给沈沉一块单独包装的小饼干,“刚才在超市免费拿的。”
沈沉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是‘麻将馆老板的女儿’,我也想是‘某某总裁的女儿’、‘某某厅长的女儿’。也不想看到‘打折’就条件反射,也想每个月几千几万的零花钱。也不想因为在超市走上一圈就可以拿到好多试用、试吃的东西就开心得要死。”禹秋顿了顿,“但是不可以。”
女生咬着下唇直直地看着他:“不要算了。”
“我要。”
*
手心里握着估计已经被捏碎了的饼干,沈沉感觉自己像立在冬夜无尽的深山中,前方背影越来越小的少女,像提着一盏灯,只有她的周身才能见到仅余的光明。
而提灯的少女,终于无声无息地在他的视野中远成一个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