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歌再次给薛瑾瑜斟满,他握起酒杯,纤长玉指在杯壁上反复磨砂,唇边牵起一抹暧昧的暖笑,目光幽然又带着几分期盼,“那些小姐中,可有沈姑娘?”
沈芸梦一顿,侧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淡淡道:“芸梦还未及笈,暂且未想过这些。”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太多的变数。
“我等你。”薛瑾瑜静静地望着她,眼神坚定而清明。
听见这句话,沈芸梦一怔,他是说他会等自己及笈吗?这仿若誓言的一句,多少令她心生涟漪,但誓言也是最靠不住的。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誓言,在她眼中还不及一个酒杯牢固。
她嘴角微弯出一个笑容,“多谢您的垂青,您不必承诺什么,承诺了未必能做到,不承诺也未必不会做。我看中的是专一的心意。”
薛瑾瑜望着她清滟却淡漠的表情,奇异于她的波澜不惊,她的沉稳大气,可她明明只有十四岁,为何会锤炼出如此成熟不凡的气度。他有些看不透她,却更加被她吸引。
良久,沈芸梦抬眸嫣然一笑,“小爵爷不是想听曲吗?芸梦恰好也来了唱曲的兴致。您今日可算是有耳福了。”
薛瑾瑜也舒展了眉,兴致勃勃地望着她。樱歌忽而从船舱的角落拿出一个小古琴,惊喜地说,“小姐,这里有个古琴哎!”
沈芸梦接过,“正好可以边弹边唱了!”
她将古琴放在面前的小几上,飞快地睨了一眼薛瑾瑜,妖娆一笑又低下头去,认真地拨弄起来。曼妙的指尖划过琴弦,一阵悠扬清越的琴声潺潺倾泻而出,如高山流水,泉水叮咚。纤长玉指轻拢慢捻,琴声忽急忽缓,跌宕起伏。
伴随着这美妙仙乐,沈芸梦酝酿起情绪,徐徐开口唱道:“翡翠柳,翡翠柳,为谁青青君知否。花开堪折直须折,与君且尽一杯酒。翡翠柳,翡翠柳,湖光山色长相守。劝君携酒共斜阳,留的香痕满衣袖。翡翠柳,翡翠柳,一片青青君见否。转眼春去冬又至,只有行人不回首。翡翠柳,翡翠柳,昨日青青金在否,纵使长条望相似,可怜攀折他人手。”
音色清亮婉转,欢快时若小女儿娇羞甜糯,悲戚时又似弃妇如泣如诉,引得听者跟随着她的情绪游走。她时而深深地望着他,媚眼如丝,时而又低下头去,认真地歌着,仿佛沉浸在了歌曲之中。
望着她娇若兰芝的美貌,听着清甜独特的歌声,嗅着她散发出的淡淡白芷香气,薛瑾瑜几乎移不开眼,一颗心也幽幽地荡了开去,再也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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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整座皇宫笼罩在一片静寂清幽之中,黯淡的下弦月在丝蕴般的云朵间时隐时现。今日又轮到沈芸梦在宫里值晚班。
时近子时,御书房的琉璃宫灯却依旧明亮如昼。傅晟泽坐在御案后批阅奏折,修长优美的手指握着大气狼毫,另一手肘撑着下巴,眼睫微垂阅读着奏折,眉宇间虽染了些倦意,却依然俊逸无双。沈芸梦从旁协助,草拟诏书或批文。
内务总管王际轻手轻脚地端了茶水和几盘精致点心进来,“请陛下休息片刻,喝些茶水吧。”
傅晟泽抬眼看他,轻“嗯”了一声便放下毛笔,略略伸展了一下身子。沈芸梦将茶倒好呈给傅晟泽,“皇上请用茶。”
傅晟泽接过,轻吹了吹微抿一口,状似随意地问,“听闻你昨日和昌国公世子同游翡翠湖了?”
沈芸梦心中一凛,他是怎么知道的?果真是在自己身边安了眼线吗?看来今后行事不能再如此任性了。
“回皇上,臣女与小爵爷只是偶遇。”沈芸梦边答着边走到傅晟泽身后,将手指放在他头两侧的太阳穴上按揉,力道恰到好处。
傅晟泽闻着她袖中的安息香,舒服地闭上眼,精神却丝毫未松懈,仍尖刻地追问,“只是偶遇吗?薛世子本是与刑部尚书千金同游的,最后却上了你的船,刑部尚书为这件事都来找过朕了。”
原来是刑部尚书告诉皇上的。只是他也太愚蠢了,将自己家的丑事说出去,以为皇上会逼薛瑾瑜娶他女儿吗?
“臣女给皇上添忧了。请皇上责罚。”沈芸梦收了手跪伏于地,柔弱自责道。
“起来。”傅晟泽道:“就因为薛世子和你同游便要责罚你,朕这个皇帝也太不明事理了。薛世子中意于你,你可有意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