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于寺庙,吃斋念佛,这让人羡慕的平静日子,却因皇室二字,背后掩盖了多少腥风血雨。她本是皇室子女,却被迫流落江湖,过着颠沛流离、与母亲分别的日子。他从不知,她那灿烂的笑容背后,掩盖着那般深重的无奈。
贴身侍从送来一封信,上面只写了三个字,里面只写了五个字:卯时,花满楼。
花满楼,帝都数一数二的青楼。一身白衣的画白站在门口,有些局促。这时一个青衣小厮上前对他作了个揖,道:“三楼雅座,未央。”画白立即跟随。
打开门,没有艳俗的大红和浓郁的香氛,只有清新的浅黄和淡淡的茉莉香。一袭男装的未央坐在窗口,朝他灿烂一笑。
“这里不错吧,要美人相陪吗?”她笑着替他斟了酒。
画白看着他,淡淡笑道:“不必,已有佳人作伴。”
未央一愣,忽然哈哈大笑:“江大少爷,在帝都待了几个月大有进步,明白幽默,不会脸红了。”
画白依旧淡淡笑着:“未央,我很高兴,很高兴终于找到了你。”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未央脸上的笑散了,仰着头,用力吸了吸鼻子:“娘被皇后害得快要死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要做娘的依靠,再也不能懦弱,再也不能哭了。可是你一来,我就忍不住了。”
画白起身将她轻轻搂进怀里:“那就不要忍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你可以懦弱,你可以哭。”
从花满楼出来的时候,街上花市灯如昼。两人方才想起,今日是七夕节。
未央指着一个莲花形的灯:“画白,我要那个。”
画白笑着上前付钱买下,一转头,却见一张钟馗的脸,吓得倒退一步。未央摘下面具,捂着肚子大笑。
画白摇摇头,将花灯递给她:“真是个孩子。”
未央朝他做了个鬼脸,拉起他的手穿过人群往前走。画白慢慢握紧了她的手,再也不愿放开。
两人来到织女庙,像身边的男女一样,虔诚地在织女娘娘面前许下心愿:愿朝朝暮暮,两情长久。
睁开眼睛,相视一笑。如果这个世界有永恒,那么那一刻,他们觉得真是永恒了。
两人慢慢踱回了江府,还未舍得告别。画白的贴身侍从便跑来了,惊慌着脸色低声道:“大人,老爷和夫人出事了。”
在赶往帝都的途中,江老爷和江夫人不留意陷入了农民军和朝廷军队混战中,便再也没有出来,尸骨无存。
画白在浑浑噩噩中过了一天一夜。未央抱着他,轻声啜泣:“画白,你哭出来吧,哭出来便好了。”
画白慢慢开了口:“爹爱财,娘很凶,镇上的人对他们又怕又讨厌。可是,他们对我却极好,我小时候常常生病,娘守着我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我仰慕苏老师的才华,央求爹让我去私塾上课,爹虽然不放心,却也由着我去了。我不能回家去看爹娘了,他们便来看我了,要是他们不来……呜呜——”
他搂着未央,终于哭出了声。
未央轻轻地说:“这不是你的错,他们更不会怪你。”她握着他的手,将它放在他的心口:“他们未离去,只是以另一种样子活在了你的心中,你每次想念他们,他们便出现了,不是吗?”
未央脸上的泪落在了画白脸上。原来不但是快乐,连泪水两人也是共有的。
画白本是要回乡丁忧守制的,却被皇帝留了下来,要求在职居丧。
未央握着画白的手,说:“我等你三年,三年守制期满,你再向父皇求赐婚。”画白点头:“谢谢你,未央。”
可是,他们没有等到三年。
第二年,战事又一次吃紧,皇帝与大臣商量了三天三夜,后来皇后进言,以和亲暂缓战事,给朝廷军队多些喘气时间。
皇帝同意了。在关于和亲人选上,皇后说,若不是真正的公主,怕是会让北方蛮夷不满,而当前宫中恰到适婚年纪的公主也是有的,五公主长乐便很合适。
皇宫又一次同意了,很快便下了圣旨。
贾贵妃听完圣旨便晕了过去,未央也呆了。
她想跑出去找画白,可是皇后以公主即将出嫁、贵妃生病需好好尽孝道为由,再不允许未央出宫。
贾贵妃抱着未央痛哭,未央才慢慢知晓了事情缘由。
在那场花宴上,丧夫不久的长公主对画白一见倾心,也派人查到了画白和未央的事,于是借着这场战事,让母亲皇后除掉未央。
未央惨笑,这个皇宫真是恶心,不但将人生生锁死,还要让人死得那般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