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闲怎么都没想到,才一夜的时间,她所有的一切都在大雪中,消逝无踪影了。
耳边仿佛还是母亲絮絮的唠叨:“世道这么乱,到处都在打仗,这雨下个不停,素素身子又弱,老爷要不劝劝公公,丁忧回乡之日再推迟几日,怎么都等天转晴再走?”父亲也无奈:“咱们家是诗书世家,别说爹对祖母向来情重,单就‘礼’这一事上,爹也断然不会因天气之故,推迟而行。”思忖片许,父亲又道,“要不你和素素先留在京中,待明年春日再回老家?”
这个建议,最终还是没能得到祖父的同意。祖父一声令下,举家前往无锡给太祖母守孝。走了半个多月,临近金陵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雪,大伙不得停下暂歇,准备等风雪过后再行。谁知还未放下行李,雪中竟窜出了一伙强人,父亲本以为是求财的,赶紧将财物倾数奉上。谁知那强人夺下财物,举刀便杀了父亲,母亲吓得放声尖叫,顿时叫喊声、哭泣声和兵器相碰声汇成了一片。寂静无声的雪夜,这一切声响备显凄惨和可怖。
素闲心口剧痛,呆呆望着亲人和仆人一个个倒下,血水浸湿积雪,她的脑中忽然空白一片,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待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一个木屋里,火烧得旺旺的,鸡汤的香味不断地从瓦罐里溢出。她有些恍惚,那可怕的一幕幕是否只是一场梦?其实一切都没有变,一家人很快就要回到无锡祖宅了。
“母亲,父亲,祖父!”她下了床,捂着还隐隐作痛的心口,推开门,可除了灰蒙蒙的天地和漫天风雪,哪有什么熟悉的面孔?
素闲觉得浑身的气力一下子被抽干了,整个人都空荡荡的,心口的痛楚越发强烈了,似乎每一寸肌骨都疼得打颤。她顺着门框,直直往下坠去。
就在身子即将触碰地面的那一刹那,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素闲无意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慢慢闭上了眼睛,泪水随之如溃堤的洪水倾泻而下。
自此之后,她的世界开始变得混沌,没有白天黑夜,也分不清什么时候醒着,什么时候又是睡着。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身边一直有个人,会跟她说说话,会喂她喝水和汤。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听清了身边的声音。
“大哥,方圆百里的大夫,都叫来看过了,每天灌药也跟灌水似的,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您说,咋办?”
“咋办?你脑袋里灌的是水吧,方圆百里的大夫都请了,不会去请百里外的大夫啊!只要人还有口气,老子就不信斗不过阎王爷,老子还非得把她救活了不可!”
“可是大哥,咱最近这个汤药费花销大,什么千年人生、百年灵芝的,手头有些紧了……”
“挣钱这事你还来问老子?小六啊,你还真是越发出息了。放了那么多高利贷,你就不能先去收点利息回来啊?!滚滚滚,看见你这个榆木脑袋老子就心烦。”
“大哥……哥……”
“还有什么废话赶紧说!”
“她……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