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你运气不错，这么晚一般人都不会往郊区跑。”出租车司机对宋阳说。“我正好回家，咱俩顺路。”

“麻烦您开快点，我朋友病了！”宋阳握着手机着急地说。电话里，诗遥的声音非常微弱，她这是怎么了……

“女朋友吧？”司机师傅看他紧张的样子，说道。

工程处里，诗遥刚刚给自己试了体温，39度5。好久没发这么高的烧了，浑身发冷的她只觉得好难受。她侧卧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件工作服大衣。

“徐工！你怎么了？”宋阳一进门看见虚弱的诗遥，他用手摸摸她的头，好烫。“我带你上医院啊。”说完他跑着去了大办公室，记忆里付国习惯把那辆旧工程车的钥匙放在桌上的笔筒里。

“你怎么……还真回来了……”昏昏沉沉的诗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抱起来了。公主抱，诗遥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男人这样抱着。“放我下来，我能走……”虽然已经很晕了诗遥还是不想这样让他抱着。

“别闹，老实点啊！”他厉声道，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了，出了办公楼，他把她放上了车的后座。“躺会儿，一会儿就到。”他手摸着她烫烫脸颊说着。

郊区的医院，这个时间已经没什么人了。急诊医生说诗遥得了急性支气管炎，今晚可能要通宵在这里输液了。

“先给你打一针退烧针吧。”医生说完，身边的护士开始准备药和针剂。见宋阳还站在门口，医生又对虚弱的诗遥问道：“要让你男朋友去外面等吗？”

宋阳听见了医生的话，赶紧退出急诊室关上了门。这么晚了，抱着一个女孩来医院，谁都会认为他们是情侣吧。

“他不是我男朋友……”诗遥小声对医生说。

“哦，你的朋友很担心你啊。”医生说：“他急的头上都是汗呢。”

输液室里没有几个病人，点滴缓慢地一滴一滴地往下走着。诗遥稍稍缓过来一点了，她抬眼看了看挂在输液架上的三袋药水，“这得输到什么时候啊？”

“着什么急啊你。”宋阳坐在她身边说：“回去跟兄弟们说啊，以后不许在你屋里抽烟了。”

“我知道了，大哥，你都说第三遍了……”

宋阳倒笑了：“行，看你这样儿应该是缓过来点儿了，我刚到的时候你跟快要死了似的。”

“你才快死了呢……”

夜深了，值班的护士也打起了瞌睡。诗遥和宋阳都困了，他们都劝对方睡觉，自己盯着输液，可是谁也不愿自己睡去。只有2个人互相作伴，如果一个人睡了，另一个人该多无聊。

“你会讲故事吗？”诗遥想出了一个消磨时间的方法。

“嘿，那你可问对人了，我最会讲故事了。”宋阳得意地说。“而且，都是别人不会讲的。”

“真的假的，讲讲听听。”

“嗯。”宋阳做出思考的样子，“这个故事叫‘调压器的工作原理’。”

诗遥愣住了，这是初级工程师考试大纲上的问题。“你……你也要跟我们一起考工程师吗？”

“先别问这个，你先看我说得对不对。”他眼睛望着天花板，好像在思考什么似的。不一会儿，在宋阳的口中，这个专业枯燥的问题被他像讲一个小故事似的说出来了。

诗遥简直不敢相信，作为一个大学学了4年专业课的人，她知道对于一个没有见过调压器的人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难背的问题。然而宋阳却能说得绘声绘色，他完全是在用想象力去弥补那些枯燥文字解释背后的真实。

“你真的要跟我们一起考吗？”诗遥想跟他确认这件事，虽然看他的样子，在这之前他一定花了不少功夫了。

“考一个呗。”他显得很轻松的样子：“你得教我。行吗？”

“没问题！”诗遥拍着胸脯答应着。太好了，宋阳也要和她一起考工程师了。“那个，你是怎么想的啊？之前不是还说没兴趣吗？”诗遥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跟他说考工程师的时候，他特别坚决地说自己对考试这种事根本没兴趣。

宋阳笑了，他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我也开始想要被一个人认可了吧……”说完，他可爱地一笑。

虽然不知道宋阳口中这个人是谁，但诗遥为他做出的这个决定由衷感到欣慰。她暗暗下定决心，要带宋阳拿到工程师职称，就算是她送给他的一份特殊的礼物。

直到天快蒙蒙亮了，宋阳才带着诗遥回到了工程处。他劝他请个假，别再继续工作了。诗遥却说：“算了，现在就我一个人，我歇了兄弟们就得忙。他们每人还有弄不完的事儿呢……”从来不想给人添麻烦，这就是诗遥的一贯作风。

“那行，工程公司报验一般都上午来，我替你一会儿。”宋阳说：“你啊，赶紧给我躺沙发上盖好了！”他把柜子里从前备用的薄被子拿出来，给诗遥盖上。“赶紧闭眼睡觉，有我呢。”

“好，好……”诗遥像哄他似的，乖乖闭上眼睛。她已经很累了，这一晚上她只是怕他孤单所以才没有睡。现在躺在沙发上，他又给她盖好了被子，她几乎一沾枕头就睁不开眼了。

林林放心不下诗遥，早上一来就先到她办公室打算来看看她。一推门，发现宋阳来了，她又惊喜又看见熟睡的诗遥不敢大声说话：“你怎么在这儿啊？”好久不见，林林和宋阳在小屋里小声聊了起来。

“你在那边怎么样？还顺利吗？”林林问。

“好，好着呢！”宋阳说。“领导这么栽培我，让我给1班当副班长，我绝不能辜负他们丫的信任啊！”

林林被他逗笑了。贫归贫，也许谁被这样派到班组去心里都会有疙瘩。宋阳看上去还是那么开朗，这已经很不易了。

“咱现在也算‘副职’了吧，你们都是一般管理岗，哥们儿已经进入‘基层班站领导’的行列了。这边班上的人我都混熟了，弟兄们都不错。这边咱们工程处院子旁边还有一个公服营业站，站上小姑娘既有数量又有质量。咱这儿离着不远就是清潭公园，哎呦，不能再说了，再说你该羡慕我了！”

林林一看表，已经快9点了，她对宋阳说：“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宋阳放不下心似的看看躺在沙发上的诗遥：“她的药挂门上了，今天还得去医院输液。”

“放心吧，我下午带她去。”林林说：“你快走吧，开始堵车了，你到城里得快中午了。”

宋阳是得走了，他上班时间没有出现在通气班，这事儿还没跟贾班长报备。为了保险起见，在地铁上他准备给贾班长打个电话。那个老家伙不是善茬儿，虽然他老人家可以每天9点多才来，但是却要求班里的人8点半必须准时到。

一掏手机他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了。也是，昨天着急跑出来根本没带充电器，后来尽顾着看诗遥了也注意手机。算了，爱怎样怎样吧。折腾了一晚上宋阳也很累了，还好地铁上找了个座位，他靠着扶手睡着了。

宋阳刚走进工程处第一办公区的院子，院子里班组的男孩就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这些男孩正在练习户内管道施工，一见宋阳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那个叫斌子的男孩也在他们其中，他的表情有点得意。宋阳没有理他们，直接进了办公楼。

通气1班有两个小办公室，宋阳所在的办公室还有一些老师傅，都是上了些年纪的工人。没有作业的时候，他们会在这里抽烟看电视。

宋阳一进来就发现师傅们好像都在看他，看电视的也不看电视屏幕了，看报纸的也抬起了眼睛。只有老贾，穿着一件皮夹克，背对着门坐着抽烟。

“班长，我回来了。”

说完，宋阳刚想再往里走，老贾沙沙的烟嗓盛气凌人地问了一句：“干嘛去了？”

“去了趟郊区的办公区。”宋阳的回答也带了一丝不耐烦，这老家伙真说话的口气就让他不快。

老贾站起来，转过身来，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宋阳，这让宋阳很是反感。“路子够野的啊，我们班里老的小的还没人敢不跟我说一声就这么晚来的呢！”

这话茬儿一听就是横着出来根本没想好好说话。宋阳来的这1个多星期里，老贾没少给他甩话听。他虽然知道自己迟到没打招呼不对，但老贾的话让他听着很不痛快：“我朋友病了！我找她一趟怎么了？”

老贾猛地把烟头一扔，双眼像老虎一样瞪着宋阳，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整个小屋充斥着一股一触即发的气息，就像燃气混合了空气，马上就要到爆炸极限了。不远处的几个师傅也都看着他们，这么多年，即便是领导也要对老贾让三分，这小子怎么敢这么跟他说话……

老贾一双老虎似的眼睛瞪着宋阳：“小子，有种下班别走啊。贾爷爷今天得教教你规矩！”

“少跟我这儿充大辈儿！有种你也别走啊！”宋阳甩下这句话，瞪了他一眼，大步走到办公桌边坐下，点上一支烟。这老东西是谁给惯的狂成这样，不就是想打架吗？我奉陪，他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