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天,被染成了漆黑的颜色,冬日里,六七点就已经入夜,行人也都回了自己的家中,寒风无情地挂着地上残破的塑料袋,在空中打着转,不知道是要飘向何方。
或许风是有情的吧,不然怎么会吹那无人问津的落叶尘袋呢?
屋内,灯火通明,一男一女,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半跪在床边,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眼里也只容得下对方,空调制造出来的暖气将两人包裹住,体会不到的寒冷,自然,也就忘了几许。
“陪酒......”
“云云,我叫佩玖,你以前都是唤我相公的,你可再唤我一回?”
佩玖深情地望着景云的眼睛,这双眉眼,他记了千百年,这眉间的弧度,他又想化开了千百年。
等,或许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等,或许只是为了主角的登场。
而景云,刚好是佩玖演了两千年的独角戏等来的唯一的主角。
“佩玖,陪酒。”
“嗯?”
佩玖疑惑,便见到景云已经起身穿上了拖鞋,在他疑惑的眼光下,景云迅速走出了房间,佩玖也跟了出去,这才发现,原来这栋房子下面,竟是一间酒窖。
酒窖没有灯,但是景云就像是可以在黑夜之间看见一般,熟悉地穿梭在酒窖之中,转了好一会,才心满意足地抱着一瓶红酒,拖鞋踩得吧嗒响,像是刻意证明,她来过。
“佩玖,把菜都端出来,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景云从厨房取出两个小型的酒杯,思索半天,最终还是换成了大号的酒杯,今天的她特别想喝酒,特别想让自己醉一回,或许,她是很久没有醉过了,所以今夜是如此的想要醉上一回。
佩玖无奈,景云还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这叫他心里总归是不好受,但是他深知景云的脾性,她想做的事,恐怕是没有人能够阻拦得了的。
佩玖端着一盘子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远远地看着正举着杯子窝在沙发中的人,她的发,倾泻而下,挡住了半张脸,她的指,握着高脚杯,是诗词中的优雅,红酒的颜色映衬着红唇的颜色,看得佩玖移不开眼。
是的,这般的景云,是佩玖从未见过的景云,他的景云是全村最厉害的女人,他的景云是每一个未婚男子都梦寐以求的女人,他的景云是擅长着诗词歌赋但是在他的面前从不会说自己有多厉害的景云,也是从不会借酒消愁,不醉不归的女人。
这景云,终究不是他的景云吗?
“佩玖,过来,陪酒!”景云嘻嘻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她的眉宇间有了些糊涂,怕是喝得有点颜色了。
佩玖摇着头,不管景云变成什么模样,景云都是他的景云。
“你胃里空空的就喝酒,这样对身体是不好的,”佩玖像个奶妈子一样在景云的身边坐下,然后递给了她一块自己今天下午刚做的糕点。
虽然他是鬼,但是他也清楚如今这个时代了,看着时间的变化,时代的进步,为了能够在鬼界好好生存下去,他也是下了一番苦心,在那个没心眼的地方,倘若自己没个什么本事,准会被那些有头有脸的大鬼给欺负,而佩玖刚好,在鬼界算是小有点名气,凭着一副手上的好本事,他倒也是在鬼界过得有头有脸,这也不乏他在人间学习来的。
佩玖生前就对下厨很有兴趣,奈何当时为了考取状元,他整天苦读诗书,埋头在书海中一直不曾做过自己想做的事,谁知做了鬼,倒是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当了一名鬼厨师,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一切甚好,甚好。
“嘻嘻,佩玖,彼留之子,贻我佩玖!”
景云摇头晃脑,窝在沙发中滚过来滚过去,最后躲在沙发中咯咯笑得欢快。
“来,吃点东西,”佩玖耐心好,再次将糕点递到了景云的嘴边。
景云张嘴,像个孩子一般,闭着眼大咬一口,可是咬进嘴里,嚼着嚼着,竟然哭了起来,她哭得好不伤心,鼻涕眼泪齐齐往下掉,只是吓得佩玖到处找纸巾为她擦拭。
“哭甚哭甚?”佩玖心疼地一边为她擦着一边拍着她的背,模样不比景云好看。
“佩玖,你说,你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景云转头,包着眼泪凄凄楚楚地看着佩玖,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因为我是男子,自然是要宠着你的。”
佩玖笑得天真,可不知是不是自己这笑容刺激到了景云,她却哭得更加的凶,最后干脆直接是扑进了佩玖的怀里,扯着他的衣,捶着他的胸。
“为什么,为什么,除了爷爷,他们都说我是丧门星,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父母,现在又克死了把自己从小养到大的爷爷,可是我什么也没做,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不是丧门星啊!”
景云哭得歇斯底里,哭得忘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这位被她打得半条鬼命差点没有的佩玖。
“云云,疼,”佩玖见景云哭得终于缓和了不少,于是苦着一张脸,凑到景云的面前,倒是给她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大半。
“对,对不起啊,我失态了,”景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不知是喝酒的原因,还是愧疚的原因,一张脸红得像是打了腮红。
“云云,让我照顾你好不好?”佩玖趁机拉起景云的手,再次打出了深情牌,深深望着景云的眼睛,直至望进了她的心底。
“这......”景云这次是想躲,也不好躲了。
“云云,以前没有照顾好你是我的错,现在就让我倪补当年对你的亏欠好不好?”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呢,我曾经又不认识你,你怎么会对我有亏欠呢?”
当年的亏欠?景云想了想,自己以前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但是一想到佩玖总是在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于是也就没多放在心上了。
景云正当思考着怎么回答佩玖的话,就见自己面前的红酒被拿了起来,佩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但是景云知道,他一定是极用心地在倒酒,因为他的动作很慢,很轻柔。
忽的,佩玖抬起头,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他颤抖着手举着高脚杯,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然后猛地将另一只酒杯塞在了景云的手上,声音结结巴巴,听起来令人不舒服,“景云,喝!今晚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