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叫梅子林……”
林芝的迷离的看着梅不止,她突然站了起来,似乎是坐的时间太长了,突然站了起来却是使她有些腿麻,一时间身子有些摇晃,她只好扶住一旁的桌沿。
“梅子林……梅子林……”
她口中一直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迷茫而又悲伤,片刻之后却是平静了下来,问道:“那么,他现在身在何处?”
“……”
现在轮到梅不止沉默了,他闭上了眼睛,回忆着那一夜师父坐化。
“师父他……”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颤抖,“不知道去了何处了……”
终于,他再也止不住悲伤需要宣泄的欲望,泪水不停的流淌,而他狠狠忍住自己的哭声,只有些许呜咽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走了?”林芝喃喃问道,“何处?”
“不知道……”梅不止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就撒了个谎。
“到底还是这样走了……”林芝背对着梅不止,将脸上不知不觉流下的泪水掩藏,“救你一命,我要求不多,我要你带我离开此处!”
“为何?”
林芝低头用袖口轻轻拭去了眼角苦涩的泪水,然后转身露齿一笑道:“你可听我叙一段往事?”
“当然可以!”
林芝陷入了逝去的记忆之中,那一抹红霞成了这记忆中唯一有色彩的,在那一抹红霞之下,她好像看到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婴儿急匆匆的赶路。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只有娘亲将我带大,从记事起,我从来没有见过娘脸上有些许笑容,只有当我很努力很努力的学习医术的时候,她才会笑……
“娘,你看,你教我的好多药材我都识的了!”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可爱小女孩拉着一位面无表情的妇人洁白的手很天真的笑道。
这是她家药店的后院,院子里晒着很多从山里采来的新鲜药材,整个院子里充满了药材古朴刺鼻的味道。
“芝儿真聪明……”那女子笑着,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说罢,脸上的笑容旋即消失,重新变的面无表情,芝儿却是很开心,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娘亲脸上的笑容了,这是对她最好的礼物。
就那村外的流水一般,日子就这样一点点消失,被度过,被挥霍。
那小女孩成了远近闻名的圣手,而她却是每日带着面纱为村中的人治病,因为她的母亲教导她医者仁心,可就是在她行笄礼的前一夜,她的母亲却是不告而别,丢下她一个人在那个从她记事起便一直生活的小院子。
她从来没有觉得药材味道那么难闻,那么刺鼻,刺鼻到让她痛哭一天一夜,那这药材味道甚至还有让人神志不清的作用,她发疯了一样在村子里,山里,田野上疯狂的寻找那个她最熟悉的人,那张最熟悉的脸。
“你可知道,那日我有多绝望,我不想管她为什么要突然离开,也不想管她要去往何处,我只想让她回来!”
林芝瘫坐在地上,低着声音说道,好像当年的一切再一次发生在她眼前一般,她看起来是那样无助。
梅不止静静的看着她,他知道眼前这个可怜女子必然与自己的师父有关系,所以他不急,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沉默的倾听者。
“自那次之后,我便离开了生活了十多年的小村子,纵然他们如何挽留我,但我必然要走!”
芝儿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地方,身上的盘缠若是用完了,便当几天医生救人挣点路费,它本心并非如此,可此刻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只有这一条路了,可是这路啊,越走越是绝望,自己的母亲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她起初走遍了方圆十几里的地方,踏遍了这十几里的村子小城,可无一人看到自己的母亲。
于是,她开始向外走,从江南的水乡到北国的塞外,再到繁华的长安,林芝的心在塞外被那漫天的大雪冻住了,封住了……
可是老天爷似乎是看不下去了,看不过这可怜女子再如此悲伤下去。
午后……
长安城里……
一家大宅院里……
母女俩人以一种很特别的方式见了面。
一个是伤者,一个是大夫。
没有抱头痛哭,没有笑靥如花,只有深深的无力和看到女儿长大的知足感。
“伤了多久?”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芝儿坐在母亲的床边,看着躺在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妇人问道。
几年不见,她发现母亲还是那样年轻,可再也没有那种面无表情,却是嘴角带着笑容。
她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女儿,母女二人很有默契,谁也不打算提数年前为什么要离家而走,不辞而别。
“我已经……”妇人顿了顿,苦涩的笑道:“无医能治,无药……可救了。”
芝儿刚刚端起来的茶杯突然滑落,滚烫的茶水泼洒在她脚上却没有一点痛感传来,她呆呆地看着母亲,嘴中苦涩渐渐放大,最后原本干枯的眼眶再一次渗出累苦涩,冰封的心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
“为什么啊,为什么!”芝儿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来,她大声的哭诉,“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的母亲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几分相似的女孩泪水肆意的挥霍。
她不知道她是再问自己为什么不辞而别,更可能是自己无药可救……
片刻之后,芝儿终于平静下来,两个眼睛有些红肿,她看着母亲,嘴微微张开却又再一次闭上,眼神有些挣扎,最终归于平静。
她并没有问什么,只是从一旁的药箱里拿出了很多东西,有金针,有药材,还有很多小瓶子。
“把衣服脱了……”芝儿看着母亲说道。
“不必劳神费力了……”她母亲淡淡的说道,“你的医术传自我,我自己都没有办法,更何况是你!”
林芝闻言停下了手中的伙计,她是医者,自然知道母亲的话是正确的,更是如此,她才不能贸然行医,现在她都不知道母亲的病症,何从下手。
“既然如此,你更应该告诉我,伤了多久,伤在何处!”芝儿皱着眉头说道,手指头再一次搭在母亲的手腕上,仔细探查着脉象。
“脉象平稳……”芝儿看着母亲的脸说道。
“你真的想知道为何吗?”她的母亲突然说道,“芝儿,你还是这般执着……”
“母亲我……”
“你听着,我现在要说的事,很重要,他关乎到你父亲……甚至你的性命……”母亲突然打断她的话说道。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如同雷凌芝儿的心里。
父亲……
多陌生的称呼啊!
十几年没有听说过自己还有父亲这一说,可如今却是突然听闻,而且是从突然消失的母亲嘴里听到,这让人如何接受。
“我还有父亲啊……”芝儿低头苦笑道,“敢问母亲,我要他何用?”
“母亲当时告诉我,她姓林,而我那生父,姓梅……”林芝坐在椅子上,太阳已经西斜照不到屋子里了,林芝早早的就点上了蜡烛,在烛光之下,她的面庞格外美丽。
梅不止此刻终于知道了为何初次见面就觉得这女子眼熟,原来……他的父亲姓梅……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父亲,可母亲当时的实情况已经危在旦夕,我只有听着她的话。”林芝回忆着说道。
“那天下午,有一个一身灰色衣袍的男子来到母亲所在的大宅子里,母亲看到他的那一刻顿时愣住了,那个人也是如此。”
“可那人看了看母亲便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出现过,可自从那天夜里以后,母亲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突然有了精神,面色也正常了很多。”
此刻,夜幕降临,阙州城里的守卫终于停了下来,开始在每一条路,每一个路口站岗,盘问着过往的族人。
林芝和梅不止所在的院子,是阙州城里最为偏僻的一处院落,几乎无人能想到这里,倒也让梅不止放下了心,耐心听着林芝的故事。
“后来的那一天,母亲的病突然加重,那日夜里,那个灰袍的男人又来了,母亲将我赶了出去,独留那男的在房中许久,待他出来时,我刚要冲进屋子里,却被他打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在这个地方了……”
林芝淡淡的说道,可梅不止能听出来这里面还有很多隐情,还有很多漏洞,但是故事的主角不打算说出来,那么自己也不能去问,希望日后会听一个完整,没有瑕疵的故事。
“那你这针术从何而来?”梅不止换了个姿势躺在床上问道。
“他将我丢在这里,随手丢给我一本医书便消失不见,留我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很久了,久到我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林芝空洞的声音轻轻的说道,“我要出去问问他,为何要如此对我!”
现在二人终于确认了,梅不止的师父梅子林是林芝的父亲,原因很简单,那还阳九针只是其一,但梅不止却是叹了口气,这阙州城什么都好,却是有一件事很是神奇,因为不死一脉的原因,所以外来的人生活在这里会返老还童,模样会变的和不死一脉同一年龄段的一样,出了阙州城的范围,人才会慢慢生长回原来的样子,
所以林芝现在这模样,但在梅不止算来可能也有几十岁的老人家了,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变化,不过想到这里,他对师傅的能力理解又上升了一层
一般人不可能知道阙州城在何处,更不可能将一个大活人丢进阙州城里不被发现,只有修人师一脉才有这种实力。
当然梅不止这次除外……
“现在,我该想想怎么离开此处了……”梅不止两眼看着天花板,嘴角露出一丝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