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岁荣庄出来之后,叶离便直接去了天牢。只不过她之前是被人“劫”出来的,所以此番要想直接回天牢的话也不妥。所以思虑再三后,她便提步去了刑狱司。
天牢属刑狱司管,而刑狱司又归韩琦管。所以当时她逃狱的事情,韩琦也一定知道了。而韩琦又是成帝的人,此番去找他,也等于是告诉成帝,她回来了。
此时刑狱司内,韩琦仍是与平时一样,在里边处理着一些底下呈报上来的案件文档。
“统领,外边有一个自称叶三的人找你。”
叶离来到刑狱司后,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便就先让人进去跟韩琦通传一声。
韩琦听到面前那名官兵所说的内容后,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便就反应过来了那“叶三”是谁。
叶离在叶家的排行不就是第三吗?
“你让他进来吧。”说着,韩琦便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是。”
……
叶离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然后就见原先进去通传的人这会儿出来了。
“我们大人有请。”那名士兵看了眼前一身粗布麻衣,形如豆芽菜一般的人,眼底虽有着一抹鄙夷,但是也没有将这鄙夷的情绪表现的太过明显。
叶离原先怕穿的太过招摇反而招惹别人的注意,所以就向孟旸讨要了一件岁荣庄内的家丁平日所穿的衣服。看这官兵,想着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不过既然他没招惹她,她索性也当没看见他眼里的那抹呼之欲出的鄙夷之色了吧。
随后,叶离就随着他进了刑狱司。
等到了刑狱司之后,那名官兵也就功成身退了。
见着旁边没外人了,叶离这才向韩琦拱手道:“韩统领。”
“叶将军无需多礼。”韩琦淡淡地应了一声,态度带着几分浅淡的疏离,“叶将军既然来了,可是已经事先得到了一些消息了?”
看着眼前人那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韩琦便想他这应该是刚苏醒没多久吧。
闻言,叶离微微颔首,道:“是。至于接下来该做什么,还请韩统领明示吧。”
“照皇上的意思呢,恐怕叶将军你还得回牢里待一晚上。等明天晚上,再让将军出来。”因为叶离现在还是名囚犯,而且先前因为那些大臣联名上报,致使皇上很难做出一些决定。所以眼下就算有无尘公子横插一脚,但想要轻易地把他放出来,还得费不少的周章。
“我知道了。”叶离了然道。
“那将军就随韩某来吧。如今这情况只能暗中不动声色地将你带回天牢了。”韩琦看了眼她,淡声开口道。
“有劳了。”叶离再一拱手,便就随着韩琦进入了刑狱司里通往天牢的密道。
……
等随着韩琦进了天牢后,叶离便照他的安排,换回了原先在牢中顶替她的那名犯人的位置,重又被关进了这阴冷潮湿的牢房里。
“如此,叶将军便在此地静候消息吧。”
“好的。”叶离颔首应了声,随后便目送着韩琦离开了这里。
目送着韩琦离开后,叶离便就在牢里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天牢里无论何时都是眼前这样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整日里唯一的动静,除了几间牢房里偶尔会传出几声属于死囚的喊冤声,还有一些相互骂架的嘈杂声外,更多的还是从刑房里传来的惨叫声。
而其他时候,就像现在这样,这里都是寂静一片,连点风吹的声音都听不见。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更有利于一个人思考一些事情。
叶离想着,既然现下季渊已经先行一步到了建康城,那就意味着离朝会的日子不远了。
只是一直以来她都没能想通,燕国为什么会在节骨眼上选择和晋讲和?他们前不久才刚在晋的手底下,半道截击,将段王孙给劫走了。这样一来,如果是事情是以她之前所预料的那般进行的,那么眼下燕应该与段氏顺利结盟了才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燕就无需再担心来自晋朝的威胁,也根本不用多走讲和这一步。而且以慕容皝的为人,让他服软简直比杀了他还难,更不用说,他才带着燕脱离晋朝没几年。所以,这其间恐怕是出了什么事了。
而具体出了什么事,她恐怕还得等到朝会那天才能知道了。
至于这季渊,她实在是没想清楚他来这建康城的目的到底何在。
正当她苦思着季渊来这建康城的可能原因时,牢外又传来一阵动静。
“无尘公子,这边请。”
闻声,叶离眉角顿时不由地一抽。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还没等她想好接下来该以怎样的方式对待他时,就听见背后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开锁声。
“你先下去吧。”
等狱差将牢门打开后,季渊便吩咐他下去了。
“是。”那狱差应了一声,便就态度恭谨地退了下去。
季渊原先在进来时,隔着牢壁间的空隙,他就瞧见了叶离的身影。此刻他进了牢房中,于她不过十步之遥,但在看见她负手背对着自己的时候,看着她的背影,他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上前了。
叶离在心里一直也没打定主意,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转身之后看见来人该说什么,这会儿见身后没动静,她索性就这么站着,也没有回头的打算。
身后的季渊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纤弱的背影。
在看见她平安无事地站在这儿的时候,他的心情就像是平地上掀起了一阵狂澜,让他险些无法平复下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但这样的形容还是不足以表述他此刻内心的感受。可真要具体的说明他此时的心情,却只能说是复杂得很,根本不好只用一种说法就将他此刻的心情简单概括了。
但总而言之,在见到她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心里的情绪最终都化成了一种名为大石落地的放心和安心感。
本来在来之前,他囤了好多话想要对她说,可真到她身边时,他却像是突然被点了哑穴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在,他最想要做的不是只问一句“你还好吧”,他清楚的知道,现在心里最想要做的就是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这么想着之后,他也就真的这么做了。
而叶离原先心里莫名地觉得有些忐忑,本来已经打定主意回头主动跟他问声好,以打破场上这莫名的尴尬的,可当她正欲转身时,便觉腰身一紧,随即背后也贴上来一片坚实温热的胸膛。不等她开口,就又觉肩头一重,随后,便有一阵温热的呼吸洒在了她的颈窝间。
“媳妇儿,我好想你。”
这些日子的思念与担心,便就随着这一声缱绻至极的话语尽数告知与她了。感受着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此刻就在他怀里,他便觉得,心上有一处原先空虚很久的地方,瞬间就变得充实了起来。
闻言,叶离猛地一个激灵,全身的鸡皮疙瘩差点抖了一地。
本来酝酿好的情绪,经他这么让她毫无防备的一番举动,瞬间崩了一地,让她顿时没了头绪。
但叶离还是很快地就稳下了心神,然后假装镇定地试图动手掰开他禁锢在自己腰间的双臂。
季渊自是感受到了她的举动,可他不仅没放松半分,反而还将固在她腰间的双臂收紧了几分。
“你给我撒手!”
叶离本是打算冷声呵斥他一声的,结果出口的语气却让她觉得无地自容了。
要是没听错,她刚刚的语气……似乎有些羞愤?!
“我再抱会儿。”闻言,季渊却是心情颇好地微扬起了唇角。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这么静静地抱抱她。哪怕她嫌弃他,他还是想抱着她。
在感觉她的挣扎小了之后,他便双眸轻阖,露出了一副极为惬意满足的表情。只不过,叶离是没法看见的。
也知道自己是该挣开他的,可是在感觉到他的怀抱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一种异样的安心感后,她鬼使神差地就放弃了挣扎,就这么由着他抱着。
片刻之后,叶离才沉声问道:“这会儿可以撒手了吧?”
闻言,季渊低低地应了一声:“嗯。”然后就松开了她。
虽然他还是想抱着,可是他知道再这么抱着的话,她就该真的生气了。
随着季渊的双臂松开,叶离便就往前挪了一小步,和他隔了点间距后才转过身来。
虽说上次赵皇宫一别后只过了不到半个月,但再见到季渊的时候,她却莫名地生出了一种名为久违的感觉。
眼前人还是一如初见时,着一袭骚包到极点的红色广袖长袍,宽大的衣袖上绣着浅淡的团云纹。
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就如一弯春水似的,潋滟着温和的波光。那一对褐色的瞳仁就像是融进了那一弯水里似地,这一眼望过去,险些让她失了神。
面前人还是那样一副倾国倾城的妖孽模样,只不过此刻因那满面的春风,让他本就精致如画的五官显得更为柔和了几分。
看着他,一时之间,她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媳妇儿为什么这么看着为夫?”季渊本以为她会问他那日在赵宫发生的事情,但是等了许久,却只见她面色沉静地看着他,一双水眸敛着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让他有些摸不准她此刻的想法。
些许日子不见,她那一副本来就没剩几两肉的身板又单薄了几分,脸色与之前昏迷时相比起来,也不见得好看了多少,只不过微微有了点生气而已。
听着他那一副不着调的语气,叶离不由地皱了皱眉,语气不善道:“你可别乱叫了行吗?”
什么“媳妇儿”“为夫”的,这家伙难道把她之前警告过他的话当耳旁风了?
没等他开口,叶离又问:“还有,当日你为什么爽约?”
虽然说事后她也没因为他的不守信诺而受了损失。但一想起当日他的不告而别,她这心里头就莫名地觉得像是梗了一块刺一样,让她很是不爽。
闻言,季渊像是事先已有准备了一般,便将已想好的托词尽数道与她听了:“朝宴的前一晚,我回去之后就见底下人来传事情有变,原先我们定好的路线都被石虎派人给驻上了。而且就在当晚,地宫里闯进了一批身份不明的人,先一步将段王孙给劫走了。接到情报后,我折回去祁阳殿找过你的,可我没能找到你。”
“那你为什么不告而别?”听着他的说辞,叶离顺便也将那晚的事细细想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