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情说不上好,只是少了气。
突然,她停住脚步,看着身后道:“出来吧。”
黑影一闪,林义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侧,冲她抱拳道:“没想到慕小姐能觉察在下,真是佩服。”
云姝面无表情道:“都看见了?”
林义默了默,回答:“慕小姐真是好手段。”
“别人不惹我,我自然愿意与他们相安无事。”云姝问,“来做什么?”
林义道:“小姐已经将近半月未见王爷,不知是否想念?”
云姝不高兴地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哪里惹他生气了,哪敢再去找他?”
“若是如此,”林义说,“属下不知如何表达,简单来说,王爷很想小姐,希望小姐去趟成王府。”
云姝撅起嘴笑出来,又连忙恢复不悦的神色,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他让你来的?”
“是。”
她哼了哼,嘟囔说:“这还差不多。”
林义闻言,也罕见地露出微笑。
黄氏刚受惊,想来她们还没那个精力反击,云姝便放心地跟着林义去了成王府。
第二次来这座宅子,云姝的情绪已经平淡许多。被管家张叔带到书房,案前,沈佑航正托腮打瞌睡。
云姝朝张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悄悄退出去。
她想了想,准备给他做顿午饭。
从前她特意研究过沈佑航爱吃的菜,试着做了几道,但她毕竟不会做菜,把厨房搞得一团糟不说,手还烫出了好几个油泡,气得沈佑航大骂了她一顿,再也不许她进厨房。
不过今生不同了,她在华山时就学着给师父做饭,回来后还经常和王妈李妈她们下厨房,烧菜已经很老道了。
想起前世,他真的很疼她,心心呵护着她,一点苦都不愿她受,因此回想往事,云姝真的很难相信自己不过是被他利用的一颗棋子,总以为死前那段日子只不过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为什么那样的爱,也是假的?
张叔和一帮厨子们原本还担心云姝会出乱子,一起趴挤在门口瞧了瞧,没想到她看着弱不禁风,垫起锅挥起勺来倒是有模有样。
沈佑航走出书房,到处不见张叔的影子,便去了厅堂,忽见桌上几道热腾腾的菜,喷香扑鼻的,忽然就觉得饿了。
但今日菜做了怎么就晾在这儿了?不是应该先有人通知再端去厢房给他吗?
“来人。”
“王爷。”一个侍女忙上前。
“菜怎么搁这儿?”
侍女暧昧地笑道:“回王爷的话,这些菜都是慕小姐做的。”
“慕小姐?”沈佑航一向波澜不惊的颜色猛地浮现错愕的神色。
听见说话声转头,见到自己府里的大厨和张叔都簇拥着一个少女走过来。
那少女挽着袖子围着围裙,头扎三角巾,手上还端着一碗刚出锅的酱汁排骨,一副煮妇的打扮却仍掩盖不了她那张清丽脱俗的脸,与身边人谈笑着无意间便让豪华的厅堂褪色三分。
“欢欢?”沈佑航忍不住叫出来。
云姝笑道:“醒啦!快来吃饭吧!”她若无其事地将酱汁排骨放在桌上。
“王爷,慕小姐手艺可不赖呢!”一个厨师哈哈笑着说。
沈佑航横他一眼,他立刻噤声不语,连同其他人一起都默默缩到了一边。
他很无奈地问:“欢欢,你这是做什么?”
“给你做饭啊!”云姝道,“你不喜欢吗?”
“这种粗活交给他们就是,往后你别自己动手了。”沈佑航拉起她的手,玉葱似的手指美得宛若玉雕,一想到她拿这双手切菜垫锅,他就心疼得不得了。
云姝心中暖暖的,忙顺着他说:“知道啦!咱们先吃饭吧!”
侍女很有眼色,忙去打了两碗饭上来。
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沈佑航不得不承认,她做的每一道菜自己看着都很有胃口。
他默不作声夹了块排骨,入醉时满口浓香,肉块外酥里嫩,好吃得连骨头里的酱汁都不想放过!
见他默不作声,云姝以为自己煮毁了,试探着问:“不好吃吗?可能有点煮焦了,厨房的灶台我不大熟悉。吃鱼吧,这个煮得好些。”
她忙夹了一块清蒸鱼在他碗头。
见他仍是默默地嚼,她有些失望,“也不好吃吗?”
沈佑航抬头望着她,认真地说:“很好吃,都很好吃。”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云姝有些不满。
“因为太高兴了。”沈佑航默默地说,“居然能吃到你亲手给我做的饭菜。”
他说得很平静,旁人看来会像是敷衍,只有懂他的人知道他是真的很高兴。
得他的夸奖云姝自然是满心欢喜,脸红红的,娇羞道:“这点事高兴什么?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想吃每天给你做就是了!”
沈佑航一愣,有些惊讶地问她:“欢欢,你是说……愿意……”
云姝也是一惊,她并不是这个意思,但自己刚刚一时兴起说的那句话的确会引他误会。
她正想解释,沈佑航已经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说:“你若愿嫁,我定不负你!”
他闪烁光芒的双眼,墨水一样漆黑的眼睛,却燃烧着星星似的火,每一朵火焰里都是她的影子!
上辈子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心被深深触动,她想,这辈子他应当是不一样的吧?既然当初选择再相信他一次,她就不应该怀疑,更不该退缩,否则岂不是负了他的真情?
云姝深吸一口气,含笑着点了点头。
沈佑航终于等到她应许,脸颊几乎都红了起来,激动得竟说不出一句话,只顾紧握她的双手,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她笑。
一众下人见此情景也是互相传递着微笑,都为他们的王爷感到高兴。
沈佑航突然想到什么,忙对侍女道:“快去将那镯子拿来。”
侍女跑去取了一顶精美的礼盒,打开一看,是一对金色的凤镯。
“这个我早便想给你了,做我们的定情信物的。”他欢喜地给云姝戴上。
云姝看着手腕上一对金光闪闪的镯子,那一刻真的觉得好幸福。
沈佑航郑重道:“欢欢,我明日便向父皇请求赐婚,但这之前我想带你见个人。”
“谁?”
“便是我的母妃,王婕妤。”
沈佑航的生母王婕妤早在十几年前便于城外的法云寺吃斋念佛,很久不问世事。但沈佑航常去看望她,母子间的感情倒未淡漠。云姝在前世只见过她一两回,第一次便是沈佑航娶她过门那日,成亲前可不曾见过。
云姝对王婕妤的印象很好。她同芙雅一样,也是一位十分端庄优雅的女子,因此见王婕妤即便是偏离历史轨道的事,云姝料想也不会引发多大的乱子。
而且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和沈佑航在一起,早些见这未来的婆婆总是没坏处的。
云姝当即便点了头。
他们吃了午饭便乘马车到法云寺。路上云姝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感,沈佑航握着她的手笑道:“我常与母亲提起你,她也很想见你的。不必紧张,都是自家人。”
云姝抿嘴一笑。
他们刚到法云寺,一个自称大师兄的僧人前来迎接,不必沈佑航多说便带他们去了寺中厢房堂屋等候。
小僧奉了茶上来,云姝谢过,端过来却没有喝,局促不安地一直等着王婕妤到来。
屋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沈佑航温柔地笑道:“别怕,来!”
云姝托着茶盏站起来,却猛地听见细微的说话声,手上的茶杯险些掉在地上。
“……正好让我的航儿见见你……”
“这会不会太唐突了?王爷许会见怪的。”
“傻孩子,怎么会呢?你这么好的姑娘他定然喜欢得不行,哪还会怪你?”
两人说着进屋来,看见沈佑航都是一笑。
沈佑航皱眉,带着一丝愤怒道:“母妃,她怎么在这儿?”
王婕妤轻斥说:“什么她不她的?这位是田太医的孙女,”她慈爱地牵着田玉婉的手,难掩怜爱之色,“瞧瞧,多标致的一个孩子啊!这几日她是来寺中给田太医祈福的,我们一聊便甚是投缘呢!”
田玉婉始终只是腼腆地低头微笑,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偶尔向沈佑航投去娇羞的目光;偶尔,向云姝投去得意的目光。
沈佑航道:“母妃,这法云寺一日内就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偏偏你们二人遇见,还‘一聊甚是投缘’,这未免有些巧合了,莫不是故意奔着母妃你来的?”
田玉婉闻言,眼中顿时闪着委屈的泪光,楚楚可怜的很是惹人怜惜,“成王殿下,玉婉真的只是来给爷爷祈福的。他年岁大了身体不好,玉婉很是担心他。听说这儿的菩萨很灵,便想来求个签。”她说着竟还落了一滴泪下来道,“殿下若不想见玉婉,那玉婉走便是。”
田玉婉边抹泪边朝沈佑航及王婕妤福身告辞,王婕妤很心疼地扶起她说:“玉婉,你别误会,航儿不是那个意思。是不是啊航儿?还不快给人家说说?”
沈佑航想了想道:“田小姐莫急着走。”
田玉婉一听,登时止住了哭泣,双眸微颤着,梨花带雨地瞧着他。
“既然来了,那你也顺道做个见证便是了。”
田玉婉茫然地看着他,便见他笑着将云姝牵过来,看着王婕妤道:“航儿已经与相府慕四小姐私定终身,今日来就是想让母妃您见见儿媳妇,见见航儿的成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