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居然还记得我,在下真是深感荣幸呢。”鬼怵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愉悦,约莫是因为云姝的惊愕让他觉得好笑。
云姝也曾回想被浮阎庭俘虏的那段经历,她发现自己对魔息鬼怵的声音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对露过真容的况亓,长相与声音都不记得,但缇丽丝她却是都能记起来的。
这样对比之下,云姝猜测他们三人是用了什么西域秘术,能够迷惑视听,使所见所闻并非真实。
如今再次听见鬼怵的声音,云姝再一次确定心中所想。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不是中毒了吗?”云姝警惕地问,同时留心周围,并没有其他隐藏的气息,他似乎是一个人来的。
鬼怵不答,打量了云姝几眼道:“没想到你穿女装是这样的,还挺好看的。”
云姝一愣,说的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她愈发防备起来:“你想干什么?”
鬼怵说:“你且放心,我大老远从天山跑到天朝,可不是为了杀你一个无名小卒的。不过你是少数落入我们手中还活着的人,还算有资格让我们费一番功夫。”他自负地笑起来,“但还是没到让本长老出手的地步。”
云姝心中对他嗤之以鼻,但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那你来做什么?”
他不会是方才的刺客吧?
不对,且不说身材不像,以她的武功,怎么可能阻止得了鬼怵还逼得他逃走?就算是独自面对几千禁卫军,他也能杀了皇帝而后全身而退。
她道:“刺杀,是你安排的?”
鬼怵笑道:“天朝皇帝的脑袋,一定会让圣女满意的。”
比赛还在继续!?
云姝赶紧问:“那魔息呢?魔息还活着吗?他来了吗?”
“呵呵,果然是还惦记着他呢!”鬼怵的语气很平静,却让人莫名发寒,他大氅哗啦一挥,忽然就转身离去,抛下一句话,“那夜你留我一命,今日我不杀你,咱们两清了。”
云姝真的迫切想知道魔息的消息,但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好不容易要走了,她只能强忍住冲动。
走出去几步,鬼怵又倏然回眸,面具闪耀夺目的光,吓得云姝猛地看着他,只听他沉声道:“慕云姝,我一直想让你为我做件事呢。”
“什么?”
他似乎想说,但又忽然不提了,血色身影一闪,转眼间消失在眼前。
“什么嘛,莫名其妙。”云姝忍不住嘟囔。
真的,鬼怵从头到尾都让云姝摸不着头脑,既然不是来杀她的,他根本没有必要出现啊!即便出现了,又说了一通有的没的话,到底是为了什么?吃饱了撑的吗?
算了,魔教人行事本就随性而为,心思谁能捉摸透呢?
云姝迎着寒风走出院落,但因为追刺客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只好再次爬上高处,想要找一找出口。
路没找到,没想到就先被大内侍卫给包围了,云姝怎么解释他们也不听,三五个人将她押回大牢听候发落。
她很无奈地蹲在墙角等慕云峥来救她,约莫半个时辰后,他果然来了,后面跟着那几个绑了她的大内侍卫,个个低着头唯唯诺诺的。
“都长不长眼的,这么好看的一个姑娘会是刺客吗?刺客会穿成这样还傻乎乎地跳到房顶任你们抓吗?一个个都长点脑子!”晁亨劈头盖脸就骂过去。
“这位姑娘武功很高,又一个人,所以我们……”一个侍卫结结巴巴地说。
“多谢夸奖!毕竟我们将军亲妹妹!”晁亨气呼呼地哼哼。
总管连忙讨好道:“左将军息怒,陛下遇刺,我们也是心急想抓住刺客,让慕小姐受苦了。”
慕云峥没说什么,带云姝径自离开了天牢。
待上了马车,云姝连忙拉着慕云峥道:“刺客抓住了吗?”
“含毒自尽了。”
“那刺客是浮阎庭派来的,他们的目标就是陛下的性命,他们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一定要小心防范。”
慕云峥低头不说话,气氛似乎变得很微妙。
云姝握着他粗糙的手,疑惑地问:“二哥,你怎么了?是担心陛下吗?”
慕云峥阴沉地看着她说:“慕云姝,你觉得自己很能是不是?那么多大内高手,禁卫军,我和佑祺都在,你孤身一人追上去是想干什么?显示一下自己武功很高吗?出风头吗?”
“我……”云姝最信赖也最依赖慕云峥,所以在他面前一向是最脆弱的,被他质问,顿时委屈地说,“我哪有!刺客就在我旁边,我看见自然就出手挡了!过招后他逃走,我也没时间想多少就追上去了!这不是情理之中吗?”她含着眼泪赌气地坐到角落去。
慕云峥一看把妹妹气哭了,前一刻还满腔难消的怒火蓦地就变成了心疼,语气随之软下来,讨好地说:“二哥也是担心你,虽然你会武功,但人外有人,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可叫二哥怎么办?怎么向三姨娘交代?”
云姝抹眼泪,扭头不理他。
“好了好了,是二哥不对,二哥不该那样说你!别生气了。”慕云峥说着就要去拉她的小手。
云姝生气地甩开他的手说:“你还敢骂我,我都没找你算账呢!”
“算什么账?”他好笑地问。
“娘的事啊!回京前不是说好的吗?有了赏赐都要给娘的!这一次陛下还赐封了一品夫人呢!”
看着她挂着泪花的小脸,慕云峥叹口气说:“那也没办法,之前都给了大姨娘,如今突然又换了人,陛下那儿怎么说?”
云姝不接受,执拗道:“你都是大将军了,这点事还没资格提吗?大姨娘爱慕虚荣,爹爹向着大姨娘,娘自己也逆来顺受,难道你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欢欢,事情没这么简单,你要相信你娘那样做都是有苦衷的。”
云姝对“有苦衷”这三个字很是敏感,叫道:“什么有苦衷,都是借口!有本事就说出来啊!”
“真的有!”
“是什么?倒是告诉我啊!你说啊!我娘装成卑微懦弱的样子都是为了什么!说啊!”
慕云峥忍无可忍地瞪着她咆哮道:“都是为了保护你!”
一句话轰然炸响在耳边,云姝原本汹汹的气势泄洪一样全数溃散,只剩下争吵后的疲惫和深深惊愕。
慕云峥很无奈地抹了一把脸声音嘶哑说:“你不该那样说她,你不知道她有多苦。”他站起来走出马车,就这样跳了下去,把驾车的晁亨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停下,大喊着“将军”。
“把她送回去,伤了一根头发唯你是问!”慕云峥头也不回地说,吼声带着隐忍的愤怒。
晁亨抹着汗,战战兢兢地点头,又看了一眼探出头来目送慕云峥离去的云姝。
察觉到他的视线,云姝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驾你的车去!”
“是是是!”晁亨缩着脖子,心里暗叹兄妹俩没一个好惹的。
到相府已近半夜,大门早就关了,云姝他们直接去了侧门,许万居然守在寒风里等着给云姝开门,无须多想也知道是秦媛的意思,云姝一肚子不愉快顿时被一股暖流冲淡。
回到家,娘亲弟弟和两个老仆人果然都没有睡,焦急地等着她回来。
慕永吉被慕观他们提前带回来,只是受了些惊吓,倒是心心念念着云姝,虽然眼皮一直打架瞌睡得不行,但仍陪秦媛一直等到了半夜。
晁亨直把云姝送到秦媛跟前才敢回去,可见慕云峥平时的威信。他又跟秦媛简单解释了一番,并未提及云姝追击刺客和被关进天牢的乌龙事件。
庆功宴遇刺的事第二天就在长安城闹得沸沸扬扬,连相府随便几个下人都在低声讨论这件事,不过一个早上的时间传到云姝耳中的就有好几个版本,和事实都相距甚远。
午后,云姝正在书房里教慕永吉练字,透过大开的窗户猛地看见慕云峥绛红色的军袍,身边还跟着沈佑祺,执笔的手险些一滑。
她让慕永吉好好坐着,慢吞吞地出去,只站在门槛后,面对着他,却不看他。
慕云峥知道她还在生气,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佑祺一直在观赏他们的院子,好半天才意识到兄妹俩站着都和对方不说话,神经大条地直接蹦出两句话说:“你们怎么回事?不会吵架了吧?”
两人闻言,不约而同地撇开脸。
云姝嘟嘟嘴,问沈佑祺:“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沈佑祺捂住自己青紫的脸颊,尴尬地嘿嘿笑起来,“昨儿个被驴踢了一脚。云姝啊,往后我绝对不会再说什么给宜禅剑客丢脸之类的话了,也绝对不会再看不起你,你就是我心中的绝世女侠啊!”他说完,凑到慕云峥身边没好气地问,“这样满意了吧?”
慕云峥只是哼一声。
原来是昨日沈佑祺对云姝“出言不逊”,被慕云峥教训了。
云姝扑哧一笑,看了慕云峥一眼,神色缓和了不少。
慕云峥见状,知道妹妹气消得差不多了,讷讷地开口说:“虽然刺客来路未查清,但今日陛下论功行赏,说要给你赏赐,准备一下进宫觐见吧。”
云姝默了默道:“反正只是些珠宝首饰,即便是封号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帮我拿了吧。就说我受惊身子抱恙。”
听出妹妹是在拿秦媛的事怼他,慕云峥叹口气说:“我觉得你会想去的。”
她瞟他一眼问:“为什么?”
慕云峥道:“昨夜刺客掷出去的银针有毒。”
“那又如何?”
“那几个北疆人,有人被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