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知道,事到如今,安乐就不能再是安乐了。
在安乐还是白珏的时候,她爹白风就教她抚琴,虽然她贪玩不肯认真学,但抵不住她天分奇高。后来进了萧府,萧府的萧瑀萧大人又酷爱音律,喜欢教安乐抚琴,也喜欢听安乐抚琴!
所以,安乐的琴艺,是连身份高贵如萧瑀这样才高八斗之人都称赞的!
只是,安乐真的又要踏入那是非之地了吗?她知道几位殿下的心思,可她的心思呢?事到如今,她也无何奈何,至少她要先解了李恪的围。
安乐身着一身白色的舞衣,青藤绾发,清新脱俗,宛如天仙。
为何抚琴要着舞衣?因为安乐抚琴就犹如舞者一般,灵动曼妙!穿上舞衣,更能让人觉得她是舞动的仙子!
李承乾和李泰看到她,眼眶竟蓄满了泪,幸好夜色朦胧,灯光都洒在安乐的身上。
安乐抚的曲子叫《考槃》,她不仅抚了这首曲子,还吟唱了出来!
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寤寐言,永矢弗谖。
考槃在阿,硕人之薖。独寤寐歌,永矢弗过。
考槃在陆,硕人之轴。独寤寐宿,永矢弗告。
这首《考槃》出自《诗经》,曾经萧瑀为它谱了曲,有时会自弹自唱,那时安乐不明白其中的寓意,也不明白萧瑀的心境!如今,她倒是有几分感悟了!
隐士的生活是孤独的,远离人群而独居,在山涧,在丘陵,在平地孤独的生活,独睡,独醒,独言,独歌,但却能悠闲的自得其乐!
高居庙堂虽然荣耀,却如履薄冰,不得悠闲,也不得其乐!
安乐之所以选择《考槃》,就是想让几位王爷知道,她宁愿孤独的自得其乐,也不愿荣耀的如履薄冰!
曲罢,一片沉静!
李愔看向李恪,他知道李恪也是无奈。可如果是他,如果安乐是他心爱之人,他不会把她推向是非。他宁愿背上骂名也要与心爱之人天涯海角。就算一辈子躲躲藏藏,他也不要让她在权谋中如履薄冰。
李愔跟安乐一样,就算孤独,就算被唾弃,也要悠闲的自得其乐!他们是那么的相像,从小他们就是那么的相像!
李恪又何尝不想与安乐天涯海角?可如若他一走了之,他母妃杨如怎么办?他六弟李愔怎么办?他王府上上下下怎么办?他终究不是李愔,他终究做不了一个纨绔。
“果然是位佳人,不知三弟能否割爱?过几天就是中秋佳节,佳人这琴音这歌声倒是献给父皇再好不过的节目。”李承乾说道,视线一刻也未曾离开安乐。
不肯放安乐悠闲的人何止李恪一个?李承乾同样也是不肯放的。
李恪也看着安乐,“既然太子殿下开了尊口,臣弟哪能不尊?”可心里却在滴血。
安乐也抬头看了在座的三位殿下,回想起儿时嬉笑玩闹,满是甜蜜,可想到昔日宫廷生活,又满腹辛酸。
她出宫六年,逃了六年,躲避了六年,在这六年里,他们谁也不会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她终究是逃不过的!他们谁也逃不出谁的魔障。
“三哥,这位才艺出群的女子,是何人?”长公主襄城问道。
襄城是长公主,也萧瑀的儿媳妇,萧锐之妻!当年在萧府的时候,襄城与安乐情同姐妹,心心相惜,襄城怎么可能认不出安乐呢?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安乐又出现在了吴王府,为什么安乐会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吴王府?
当年与安乐亲近的人,除了李承乾、李恪、李泰,还有李愔和襄城!
“民女白珏,见过公主殿下!”安乐自己报上家门。
“白珏?”安乐在成为萧安乐之前叫白珏,这个襄城是知道的。只是现在的状况她却有些不解了。
“正是!白珏姑娘是感业寺静一师太的俗家弟子,现在在南郊做私塾先生。”李恪非常肯定的说道。
他们都知道安乐的身份是不可能瞒得住襄城的,他们也相信襄城是不会伤害安乐的。
襄城看着安乐,内心一阵叹息,终究没再说什么。
安乐从来没有跟李恪说过,她有一个师父叫静一师太,也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她是在南郊做私塾先生。可是他却全知道,想来,在把她抓到地牢之后,他应该就着手去查了!
李泰静静的看着安乐,这才说道:“白珏?洁白无瑕的玉中之王,好名字!”这样的夸赞,在第一次与安乐相见的时候李泰也说过。她可知道,她这块无瑕的玉落在他们的心里,划下了深深的一道痕,痛得他们几近疯癫?
李佑看到他们几个悲伤的神色,心中不禁疑惑,难道这个白珏姑娘跟太子他们几个是旧相识?看来,他也得好好查探一番了。
如今安乐换了个身份,成了静一师太的俗家弟子,名叫白珏!
对于李恪来说,已经成功了一半。他就是要安乐不再是安乐。
晚宴散去,月光却更加皎洁。安乐站在月光下,美得动人心魄,却让大唐几个尊贵的男人不安。总担心她会在那柔美的月光下羽化成仙,然后消失无踪。
“三弟,你方才可是答应了哥哥,愿把白珏姑娘赠送于哥哥。那今夜哥哥便带白姑娘回东宫,三弟没有意见吧?”李承乾说道。
虽然他们三兄弟是联合抗敌,但对于安乐的去留,他们却依然是有着分歧的。
李恪知道,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一切都要等到安乐脱险了再说。只是安乐原本爱慕的人就是太子,所以李恪心中甚是忧虑。
“臣弟自然会说到做到,只是今夜恐怕不行。要是臣弟把白珏姑娘今夜送给太子哥哥,只怕会让人有不轨的猜测。所以还是待到明日,太子哥哥亲自以上宾之礼来接白珏姑娘,这样既表现了太子哥哥的诚意,也让人家明白太子哥哥为了中秋宴的用心。”如果今夜就送过去了,只怕在别人眼里安乐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艺伎了。那还不如她宫女的身份呢,至少宫女还能清白些。
听李恪这么一说,李承乾当然也就明白了,是他太心急了。
“好,那本宫明日亲自来迎白珏姑娘!”李承乾笑道。
李泰看着安乐,虽然他好像什么都没争取,但他心里清楚,对于安乐的归属,最有胜算的就是他了。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争不如不争。
今夜,萧安乐留在了吴王府,李恪没有让她继续住地牢,而是让她住进了厢房。李恪靠在窗外,安乐则坐在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