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照在临淮城的街道上,行人渐渐稀少,一些饥肠辘辘的难民又冒了出来,希望能乞得一些食物。
那青年依然一副疲怠散漫的表情,手里抛着碎银子,晃进了一家点心铺。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提了大大的一包糕点。
他走过飘着香气的酒家,转过有琉璃飞檐的高阁楼宇,锦绣青楼早早挂起的红灯笼给他投下淡淡的影子,慢慢的拉长。他穿过渐渐晦暗幽长的小巷,远离了临淮城的华丽,来到了一些破败的角落。
这里是流民和乞丐聚集的地方,地面上不时有横流的污水,一些讨厌的蚊蝇萦绕来去。墙角屋檐下搭着一些简陋的窝棚,蜷缩着一些形容枯槁的人,他们盼望着出去乞讨的亲人能带来一些残羹冷炙果腹。一位母亲尽量拉扯着一条破败潮湿的单薄织物,企图完全盖住在饥饿中熟睡的孩子。
青年面无表情的走来,轻车熟路的拐了几个弯,在一间快要倒塌的木板房跟前停了下来。
他轻轻的敲了敲门,不敢用力,因为那薄薄的破烂门板好像随时都要倒下来。
屋里传来了几声孩子的欢呼,青年立刻在脸上做出微笑的表情。随着蹬蹬的光脚在地上跑步的声音传来,破木门被一把拉开。
“凉平哥哥你回来啦!”“凉平哥哥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凉平哥哥……”三个蓬头垢面的孩子叽叽喳喳围着青年,像三只雀跃的小老鼠。
房门破败低矮,凉平弯腰进屋,他提着那一包糕点给三个孩子看。太阳几乎完全落山了,屋里十分昏暗,但是他们却觉得这一包点心发散着暖暖的光亮!
他们四人围坐在茅草上,正中是一张缺了半条腿的小木桌,用一块青砖垫着。糕点的包装油纸已经完全打开,小屋内散发着点心的诱人香气。
年龄稍微小点的男孩已经忍不住要伸手去抓,那个年龄最大的男孩却打了他的手一下,喝骂道:“把爪子拿开,先给妹妹挑!”
弟弟嘿嘿笑着,眼睛望向了妹妹。妹妹笑的很好看,她小心翼翼的捏起一个小小的糖角,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
两个男孩子见状,也不客气的抓起糕点大嚼起来。哥哥吃的急了,噎得直翻白眼,但是嘴里却还嚷着:“好吃,真他娘的好吃……”
凉平眼睛里含笑看着他们,也不说话。
弟弟吃着吃着忽然呜呜的哭了起来,哥哥一巴掌打了过去,骂道:“吃就吃,哭个什么!”弟弟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说道:“哥哥,这么好吃的东西,要是咱爹娘也在就好了,这辈子他们恐怕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哥哥听得弟弟哭诉,亦悲从中来,顿时也是泪如泉涌,却是并不说话,仍奋力咀嚼,合着眼泪一起吞咽。
小妹亦亦是小嘴一撇,眼泪簌簌的滴落下来。
凉平轻轻抚摸着她干涩的头发,轻叹了一口气。
吃得一会,三个孩子慢慢放缓了速度。哥哥抹干眼泪,又拿出一些点心来递给弟弟妹妹,对他们说道:“这么好的东西,不要吃的太多了,剩下些明日再吃吧!”弟弟妹妹懂事的点点头,看着哥哥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点心仔细包裹起来。
凉平一直沉默不语,但见三个孩子吃的差不多了,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凉平哥哥今晚要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或许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们了……”
三个孩子闻言一愣,哥哥更是张大了嘴巴,手中的半块点心啪嗒掉在了地上。妹妹拽住凉平的衣角哇哇大哭,却说不出话来。
弟弟一边哭一边说:“凉平哥哥不要我们了么?我们以后乖乖听话,不惹凉平哥哥生气……”
凉平又叹了一口气,抱起瘦弱的妹妹,给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不是我不要你们了,只是今晚的事情十分重要,而且不知道我能不能再回来……这个腰牌你且收好,如若明日我回不来,你们三人去城内的金屋书店,交予王掌柜,自会有人收留和安排你们。”
凉平摸出一块精致的乌木腰牌,上面刻着奇异的兽纹,还有一个小小的“肆”字。
哥哥却不接过,急切的说道:“我可以帮凉平哥哥一起做事!”
凉平笑着摇头,把腰牌塞到哥哥手中,说道:“安心听我安排就好,你没甚功夫,跟我前去徒增累赘,照顾好弟弟妹妹就是你的任务了。日后若有机会,你习得本领,再与我闯荡江湖也不迟。”
哥哥无奈接过腰牌,凉平又与三个孩子嘱咐了一阵。眼见得夜色渐浓,天已黑透,便起身离开。他不忍回头再看三人那恋恋不舍的目光,出门大踏步的走去。
在幽暗巷子的一处隐秘之所,凉平取出一个包裹。少顷,即换的一身黑色劲装,蒙了面,携了一些随身的武器和工具,消失在夜色中……
江平王府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不断有丫鬟小厮从膳房取了酒水美食送往会客厅,正是江平王在招待来访的贵客。
而小王爷梁诚接到了密报,恐怕今晚会有不速之客拜访,他一方面挑选了一些好手,散布在暗处观察,另一方面加强了王府的卫队巡查。
他看着偌大的王府,几支卫队按照规划的路线有条不紊的巡视,心下却丝毫不敢放松。
因为据称来人是摘星门的高手,而目标尚不明确。
摘星门,是江湖久负盛名的盗贼组织,据说只要他们想取得的东西,鲜有失手。
尤其是今晚,有特殊人物来王府与江平王会晤,在这要紧的时刻,梁诚丝毫不敢大意。他虽不知这次会面与今晚摘星门的行动有何关系,但是如若出了岔子,必然是要命的大事。
时间流逝,宴会已接近尾声,府内依然一片其乐融融,安稳祥和。梁诚却绷着一根弦,丝毫不敢松懈,耳目警觉的巡视着……
“着火啦!快救火啊!”
忽然之间,众人喧哗,梁诚循声望去,只见王府东北角的阁楼,冒出了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