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拉一拉琼妃的裙角,娘娘啊,你快配合一下啊!
莫华将她这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再看看完全无视纺春心意,丝毫没有想要“悔改”的琼妃,微微摇头,“你倒是忠心。赏。”
最后一个字,却是对身后的庆安说的。
庆安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大元宝,放到纺春的手中。
“谢皇上。”纺春嘴里说着谢恩,捧着个元宝,却是愁眉苦脸,内心忐忑的看着皇帝从自己身边走过去。
他从纺春身边走过去,自然而然的拉起琼妃的手,叶琼姜明显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反射性的要抽回手,却抽不出来。
莫华拉着她,边向屋内走去,边道:“琼妃可是因为朕今天来得晚了,才这样对朕撒娇?”
“……”
叶琼姜怒咬银牙,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边这么多宫女太监,挑畔皇帝的尺度也要拿捏到位,若是真的出言顶撞,只怕莫华会碍于面子,狠狠的惩处自己。
若是打板子,顶多是皮肉之苦,她倒不怕,怕就怕莫华一怒之下,食言而肥,不顾自己的意愿而强行占有自己,那便得不偿失了。
叶琼姜随在他身边,螓首凑近他一点,低声道:“你想怎样?”
莫华淡然一笑,看着她鸦黑云鬓边露出的白生生的小耳垂,同样低声道:“这样才显出你我之间的亲厚啊。更是让后宫的妃子们都知道朕对你的恩宠。”
叶琼姜哼了一声,毫不领情,瞥着他这一身利落的衣装,“你今天穿这个来,想来半夜翻墙什么的,倒是容易多了。”
还“恩宠”?谁稀罕啊!哼,晚上翻墙出去,也不知道去了哪个妃子那里鬼混一夜。
莫华一张俊脸登时黑如锅底。
大夏的一代明君跟自己的宠妃愉快的用了一顿晚餐,之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起进入起居室就寝。
后世的史学家们,在研究这段历史的时候,一致认为这一夜的开始,对大夏后来的蓬勃发展有着绝对重要的意义,有效的延续了大夏的血脉,同时为大夏达到强盛辉煌巅峰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只是历史的真相,除了当事人,其余人等也只是胡乱猜测。
此刻,这位大夏历史上最贤明的帝王,正悲催的翻着墙头。
而宠妃则站在窗边,探出头来笑呵呵的望着墙头上的皇帝。
画面相当和谐。
可惜宠妃娘娘也就只能笑了这么一会。
连续三天,琼露殿变成了露天大市场,茶话大聚会的地方。
珍妃云妃依旧没露面,只有兰妃和惠妃每天都来,一聊就是一天。
还不能不接待,真的是挺要命的。
到了晚饭的时候,莫华准来。
这两天吃过晚饭,莫华也不是立刻就去翻墙头,而是要她陪着下棋。下到深夜,他才会离开。
白天妃子们来,晚上皇帝来。
竟是一点私人的时间都不给她。
若是在平时,这也没什么。
可是现在,她特别特别想去探望顾容止啊!
站在窗边看着翻墙头的莫华,叶琼姜这回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玉兔清辉,洒在院子里,夜色格外宁静,叶琼姜却烦躁不安。
难得有独处的时间,却不适合去探望伤病的顾容止。这滋味,也太揪心了。
一阵微风,吹动窗口悬挂的占风铎,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惠妃今早送给她的,金桐色的八角顶,中间垂下一根手指粗的圆柱,下面缀着一个镂空的金属圆球,里面含着一个小小的铃铛。另外,还有八条金丝软绳垂下来,系着八个薄薄的玉片,每当有风吹过,这些玉片就会互相碰撞,发出好听的声响。
占风铎原本是用以测风的器具,不过经惠妃巧手改良,倒成了一件由大自然演奏的乐器。
惠妃说,占风铎除了是测风的器具外,其实挂在屋子里,还可以招来好运气,是祈福的好东西。
好运气吗?唉,希望真的有效,至少让她可以如愿的去探望一下顾容止。
也不知道,这么多天,他的伤,有没有好转。
相较于琼妃的愁眉苦脸,青岚殿中的兰妃,难得的露出的真心的笑容。
她倚靠在黄梨花木榻上,缓缓撵着一串手珠,海棠向鹤踏龟炉里添了一点冰兰香,细细的烟线袅袅的升起,冰兰的味道充满了整个房间。
“娘娘,占风铎可是另有含义?”海棠有些疑惑。
这两天兰妃去琼妃那里去得也太勤快了,若说是兰妃想要抱琼妃大腿,海棠是绝对不信的。琼妃入宫时日毕竟还短,此时只不过一时得宠罢了,还不可能真正威胁到兰妃的地位。
或者,是那占风铎有些什么特殊的意义?
兰妃没有回答,只是撵着珠串的手指倏然停下,唇角漾出一丝笑容近乎于妖。
又是一个恼人的夜晚,窗外下起了小雨,雨丝细细的,散去一天的闷热
莫华看了看窗外的雨,摇了摇头,略略蹙起的眉头,脸庞就显得更加威严起来。
叶琼姜也看了看窗外的细雨,鬼使神差的道:“外面下雨了,皇上今夜就别翻墙头了吧。”
莫华转过头来看她,有些意外的笑道:“这是对我的邀请吗?”
邀请?叶琼姜一怔,倏然明白过来自己先前那话里所代表的隐藏含义,双颊不由绯红,哪怕她的本意只是不想他因为翻墙而淋雨,可是两人之间的身份如此特殊,她的话,几乎就是某种暗示的铁证。
“皇上想多了,臣妾只是怕你淋雨生病而已。”
短暂的怔然被迅速收敛,双颊的绯红却不曾退去,故作镇定的解释,在莫华看来,愈发觉得眼前这女子明媚得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是吗?我还以为琼妃突然对朕起了好感,被朕的魅力所倾倒呢!”他说的满是戏谑,本是有些威严的面孔也被笑容瓦解得不正经起来。
“皇上说笑了。”
叶琼姜没打算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几天的深度接触下来,莫华的为人她还是略有了解的,这位大夏的皇帝在很多时候都是比较靠谱的,但是在对待她的时候,却总是会表现得不那么“靠谱”。
行为上虽然一直守着礼节——比如入夜总会翻墙而去,并在清晨准时回来——但是,在语言方面,却时常喜欢抓住一些时机“调戏”自己。
这话题再继续下去,只怕是没完没了。
延续了多日的习惯,入夜前总会与皇帝摆下棋局,今夜也不例外,叶琼姜执起一颗棋子,很随意的落了下去,“皇上,该你了。”
她棋艺并不好。她虽然是将军府的小姐,却是一位喜欢舞刀弄枪的小姐,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作风。琴棋书画之类,家里虽然延请了老师教导,可她学得很糟糕。
等到后来国破家亡,她孤身一人加入辛宿,被培养成死士,整天研究的便是如何一击必杀,同归于尽的招式。小时候那点糟糕的底子,由于多年不碰,更是全都耗尽了。
莫华见她回避,便微微一笑,并不纠缠,只是跟着轻轻落子,却忽然沉声道:“琼妃已多日没有见到容止了吧?可有想念?”
将叶琼突然僵直的身影看在眼中,莫华仍旧笑得风轻云淡,“这些天,你应该很想去看他吧?”
“皇上想说什么?”叶琼姜抬起头来,与莫华对视。
“听说兰妃她们这两天天天过来与你说话,我虽然也高兴你们可以相处得好,可是,我知道,在你心里,容止才是第一位。你想要去看他的,却因为兰妃她们的拜访而脱不开身。你心里,已经很急了吧?”莫华依旧温言,态度真挚诚恳,让人无法琢磨他内心的真正想法,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叶琼姜纤眉微蹙,这是……试探吗?
“皇上觉得呢?”叶琼姜反问。
莫华不答,只是道,“过些日子,他便要离开了。你想要见他,便要尽快去。若是兰妃她们还缠着你,我可以下旨,禁止她们来琼露殿。”
“离开?去哪?”
叶琼姜讶然,跟着便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离开?
无论是身为辛国的七皇子,还是大夏的皇后,顾容止这样的身份,能用“离开”这两个字,只怕……“离开”的是这个人世,便等同于“消失”。
叶琼姜美眸圆睁,瞪视着莫华,皇帝,这是要赐死他吗?
莫华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睛里漾起的那丝恐惧,轻声道:“你……很喜欢他吧。”
没有半点疑问的语气,面前的女子这样惊恐惶急的反应,已经非常说明问题。
若是不喜欢,便不会如此在乎。
“当然是喜欢的吧?顾容止在辛国是很得民心的,身为辛国子民的你,恐怕也免不了曾对他怀着仰慕憧憬的心情吧。”
莫华的语气有些飘忽不定,有着一丝淡淡的自嘲,“哦,对了,辛宿可是打着为七皇子报仇的旗号成立的,你身为辛宿的死士,对容止甚至会有着一丝别人难以企及的狂热吧……所以,有机会成为他的人,你一定很开心,一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