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许漾失眠了,脑子里一团浆糊,搅得她心乱如麻。宋景年的态度,总有些暧昧不明,可她却总觉得不大可能。
大年初一的早上,许漾照常一样起来晨练,呼吸着来自新年的第一缕新鲜空气,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清明一片。初到小区的许漾与这儿的原有居民并不相熟,年初一还跑出来晨练的人也只有许漾这种孤零零一个人在这座陌生城市里生存的人了。小区花园里稍显冷清,除夕夜热闹的余音却还留在这里,许多的烟花爆竹堆满了一地,某处的空气还夹带着几丝硫磺的味道。
许漾跑了几圈准备回家的时候转头便撞上了刚刚买完早餐的宋景年,那厮正在打着电话,许漾跟在他的后面,想着怎样不动声色的超过他。
“知道了,妈,马上就回!”宋景年不耐了,邵琴女士一个早上至少打了十通电话,二十条短信,宋景年都不知道他妈脑子是怎么构造的,简直都是bug。
“许漾!”正当许漾偷偷摸摸的从宋景年身边超过的时候,宋景年的电话结束了,一抬头见到的就是鬼鬼祟祟的许漾,不觉升起一种调笑她的兴趣。
“你这偷偷摸摸的干啥呢?”
“啊?,有,有吗?没有啊!”许漾满脸堆着假笑。
“哦,是吗?”
“是的,景年师兄,你眼花了!”
宋景年只笑着看向她,伸出手把早餐递到她手里,
“这是早餐,算是还你昨晚的热情招待咯。”
“谢谢!”许漾看着手里的早餐,轻声道了句谢谢,心里却想着:饺子可比这油条好多了。
宋景年仿佛知道她怎么想的,又笑着说道,
“好啦,下次补行了吧!今天我得先回家了!”
许漾怪异的看了一眼宋景年,吐了吐舌头。额,这都能知道?
许漾确实觉得有些饿了,一回到宿舍便开吃了,她想她还是收回那句话吧!这粥比那饺子可好吃多了,也不知道宋景年哪里买的。
纠结了许久,许漾还是给苏之贸打了个电话,年前她第一次主动找了苏之贸,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担心,听了柯睿的劝,去了苏家。沈静依旧纯良伪善,许漾丝毫不给面子,一来就直接找了苏之贸。谈话草草而了,苏之贸并没有告诉许漾他得了啥病,只一味强调没事。
“喂,小漾。”那边很快便接通了。
“蒽,您还好吗?”
“爸爸很好,你不用担心啊!”
“今天爸爸亲自来接你好不好,回家里吃团圆饭,好不?”
“蒽,开车注意!”
“好,好,好!”苏之贸激动的要哭了,从许漾的嘴里吐出来一句对他的关心,是有多不容易,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与许漾说过话了。
“我不住学校了,你来中心路附近帝景花园五栋,我在那儿!”
“蒽!好好!”
苏之贸来的时候带上了苏翊阳,那小子兴奋的,一上来便是一个红包。
“姐,新年快乐,我给你封的大红包!不要太感动呦!”
苏之贸看着搞怪的儿子,也拿出来一个红包。
“小漾,新年快乐!”
说不动容是假的,外婆走后她便孤零零一人了,往时对于苏家人她总是避而不见,更别说一起过年了。
饭桌上的气氛还算温馨,也不知道沈静是怎么了,餐桌上一直沉默寡言,不热络,也不疏远。少了虚情假意,她似乎要顺眼许多。可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原谅这个词,真心不合适。
二楼属于许漾的那间屋子,苏之贸都会自己整理打扫,里面的许多陈设还保留着许漾幼年时的模样,都是她所熟悉的。饭后苏翊阳硬是要把许漾留下来,
“姐,你知道我许了啥新年愿望吗?你会帮我的对吧!”苏翊阳一脸希冀。
许漾想了想,
“合理的话…”
“保证合理!”苏翊阳立马保证。
“你说吧!”
“翊阳,可不许胡闹!”
“知道知道!”苏翊阳对着苏之贸吐了吐舌头。又缠着许漾道,
“姐,你留下来住呗!”
话一落,桌子旁的几人都抬头看向他俩,沈静有些懊恼了,可是对于自己的亲儿子,她却舍不得责怪。苏之贸看着许漾,虽然怕她甩手就走,可又耐不住想留下她的心,于是也不阻止苏翊阳,
“是呀,漾儿,你的房间还在呢!”
“留下来吧,姐姐!”苏翊阳一个十八岁的大男生了,撒起娇来倒是毫不含糊。不管过程如何,许漾也不知道她是怎样鬼使神差的答应的。当她踏进那间房子的第一步,小时候的记忆铺天盖地的涌了出来。她仿佛看见,妈妈总站在门口温柔的笑着,看着她和爸爸玩闹。她仿佛听见,漆黑的夜里回想起来的妈妈说故事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柔。还有小时候爸爸妈妈给她买的玩具,一件件一桩桩都在房间里回荡。越是欢乐,越是伤人。许漾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哗哗的流了下来,顺着墙角滑了下去,双手紧抱住腿,蜷曲着。这是她伤心时惯有的姿势,她没有亲人,只能自我保护。
“妈妈…”
一室惨象,满目鲜血,许清漪静静地躺在那儿,脸色惨白惨白的,了无生气,许漾几乎是爬过去的,她怔怔的盯着许清漪手上那道伤痕,任许清漪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素白裙子,她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害怕,只剩下孤寂,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妈妈也离开她了!
欢乐与痛苦,一齐涌上心间,这间充满回忆的屋子,勾起的不只是曾经美好,还有那时离殇。她还是不够勇敢,她依然不能正视,那些血淋淋的过往想起时仍旧是满目疮痍。许漾猛的站起身来,夺门而出。
“漾儿!”
苏之贸看着抹着眼泪从面前跑过去的许漾,惊呼了一声。又推门看了一眼房间里面,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触景伤情这四个字最是磨人了。他没有再追她,只偷偷的开车跟在她身后,不遇到危险便是罢了。
她太倔强了,执念太深,到头来伤的最深的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