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上学期的最后一段时间,整个宿舍似乎只有二乔和许漾两人了,不服输的江琴自从工作受挫后,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化身工作狂魔。小富婆潘晓晓已经搬回家住,偶尔回来串串门,给她们送点福利。
交了景漾后面几期的稿子之后,许漾算是放假了。突如其来的闲暇让她有些不适应,整日里待在寝室敲着键盘存着稿,那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总会浮上心间,扰得她心神不宁,却又莫可奈何。
“喂,许漾,我快回来了,帮我泡个泡面。”乔叶一路风风火火,从图书馆里杀了回来。
许漾放下手机,起身去给乔叶泡了杯面,顺带给她加了个卤蛋。乔叶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叫许漾苦笑不得。考研初试在一月上旬,时间紧的可以。乔叶最近辛苦极了,可这东北姑娘的体型倒是一点没变。
“小漾儿啊,你看我都瘦了!”作势还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
“还好,你还可以减减肥。”许漾毫不客气的补刀。
“许漾!”二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然后扑向许漾挠她痒。
“我错了,我错了,发了稿费请你吃大餐好不?”许漾招架不住了,软声求饶。宿舍有个二货似乎也不那么无聊了。
“复习咋样了。”
“过也得过,不过也得过!”
许漾看着满身斗志的二乔,笑了。似乎宿舍四人中,只有她过得最悠闲,没有考研压力,没有工作压力,也没有那么多雄心壮志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她总是习惯于安逸,习惯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现实的残酷让她害怕,人与人之间真真假假的情意让她不敢触碰。年少时爸爸妈妈的惨剧仿佛钉在了她的心上,不上不下,不离不散。
小时候,许漾总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小孩子的愿望也总是那么简单纯粹,疼她宠她的父亲母亲常伴身边,她便满足了。可是,所有的美好,在她五岁那年通通破灭。
许清漪与苏之贸相遇于校园,结缘于校园,很长一段时间都是a大学子人人称羡的一对。a大作为百年名校,享誉全国,从不乏才子佳人,亦不缺漂亮美人。可是当年,许清漪却是在才子佳人辈出的中文系里脱颖而出,校园内无人不识,无人不晓。人都道江南水乡里走出来的女子应是温润如水,恬静淡雅,书香世家里走出来的小姐应是知书识礼,闺秀风范。 父亲许遥一代书法大师,却淡泊名利归隐于江南。母亲许周氏系出名门,真正的大家闺秀,随夫愿饮粗茶淡饭,观小桥流水。许清漪却恰恰是这么一个异类,不刻意隐藏才华,不埋葬天性,随心随性,肆意洒脱于校园却又让人不觉锋芒毕露。而苏之贸,同样是名动a大校园的经贸系才子,家境良好,却是温润君子,隽逸如斯。
许清漪作为中文系最资深教授吴岩的爱徒,言辞睿智,笔锋犀利,口才与笔才都为人所称道。在当年中文系与经贸系的辩论赛中,作为主辩手代表中文系出战。当咄咄逼人的犀利才女对上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碰撞出的竟是爱情的火花。
漂亮又满身才气的许清漪仰慕者众多,可是在那种思想还稍显含蓄的年代里,却极少有大声言爱的人。苏之贸确是第一个毫不在乎他人眼光,大胆向许清漪表达心意的人。许多人都未曾想到,温润如苏之贸,看似和顺木讷,在爱情面前却是如此的胆大,一反常态。许清漪本就是不惧流言,不拘俗泥的随性女子,许是苏之贸的大胆打动了她,亦或是辩论场上那个也曾一句话堵的她说不出话的辩手早已驻进了她心里,在众人的艳羡声中,他们成为了万众瞩目的一对。
然而,所有的美好都随着沈静带着那个三岁的孩子走进苏家的那一刻起灰飞烟灭。许漾还记得,那个闷热的夏季夜晚,母亲望着客厅里的沈静与苏翊阳,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理会一脸震惊的苏之贸,只盯着桌子上的亲子鉴定书愣愣失神。客厅里盈满了暗沉的低气压,让人缓不过气来,许漾什么都不懂,却也能感觉到母亲的伤痛与愤怒。
客厅里
沈静哭哭啼啼着:“清漪姐,你别生气,当年之茂哥哥他不是故意的!”
许清漪不说话,只盯着苏翊阳,似乎是要看看在他身上有几分苏之贸的影子。
苏之贸也一脸疑惑,他实在想不出他什么时候干出过这等荒唐事,可亲子鉴定书上的数据却冷冷的昭示着一切。
“清漪姐,之茂哥哥,我不想回来的,我也不想打扰你们,可是,翊阳他,他不能没爸爸呀!”沈静一直在抽泣。
“真的,你们相信我,三年前我偷偷的出国就是为了不影响你们,可是国外真的好辛苦,我可以没关系,可是翊阳不同呀,别人都笑他是野种!”
沈静拉着苏翊阳,指了指蒙了的几人,“翊阳,快,快叫爸爸,这是姐姐,这是奶奶,这是清漪妈妈!”
沈静一个人演着独角戏,简直声泪俱下,极是博人同情。许清漪一个人默默的上了楼,看了一眼苏之贸,眸中满是失望,却不出一言。
卧房里许清漪静静的站在窗前,屋外漆黑一片,偶尔掠过几道闪电,吓得许漾躲进了被子里,许清漪却依旧不为所动。许漾探出小小的脑袋,好奇的看着许清漪,轻轻唤了声,“妈妈!”却没有得到回应,突然间,许清漪猛烈的咳了起来,一把吓醒了躺在床上的许漾,迅速地下床跑到了苏清漪的身边,无助的叫着,“妈妈,妈妈!”
“没事,妈妈没事,宝贝儿!”许清漪刮了刮许漾的鼻子,强装微笑。身体的反应却真实的泄露了她此时的悲与愤,气急攻心,咳出了一口血。许漾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妈妈!”
漆黑的夜里,母女两人抱在一起,无声的泪水从许清漪的脸上滑下,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声嘶力竭,犹如泼妇骂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