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用简陋的石盘盛装,两位尤里尔德把盘子放上石台就躬身出去了,他们还是挺有眼力见,族长和客人在这样的地方谈话,其话题一定庄重严肃。
其实他们从进来到现在除了默默进行气场的较量,到现在连一句正事都没谈……
反倒是多洛莉丝,对着两只盘子里的东西挑挑拣拣,秦风看了看,除去秦风认不出来的,其中有不少鸟类各个部位的肉、汁液丰富的球形根茎,还有被过滤后的地下水。虽说都未经加工,但还真是天上地下都给凑齐了,这在亡灵荒野倒确实算得上难得的珍馐,而且也只有天生能遁地的尤里尔德人能从地下挖出这些东西以供生存。
只是这鸟类……
老族长心领神会地一摸地面,随手凝出一根沙矛,接着又很快将其散去。秦风便明白了老尤里尔德的意思:他是以半神级的实力在打鸟呢……加上这老家伙常年拾荒练出的毒辣眼力,估计这凡是飞越过他头顶的鸟一只都跑不掉。
“老族长您还真是亲力亲为啊,不容易不容易。”秦风笑着竖起大拇指。
“没办法,日子虽然苦,但基本的生活还是要保证的,这也是我的责任啊。”老尤里尔德无奈的摇摇头,也许他不知道如果不在这与世隔绝的不毛之地,以他的实力绝对可以称尊一域,可在这地方他却还要费尽心思为族人争取一点点温饱。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无奈,从他在上任族长接受整个聚落开始,他就负起了让这个大家族延续下去的任务,这个任务绝不是那么简单,可他一做就是无比漫长的岁月。
久到他自己都不记得过去了多少年。
“只是温饱而已么?这个目标你们在这里也许永远也完不成,你们只是被流放的种族。”秦风仍然一脸玩味的笑。
“是!我知道,我不是没想过,恰恰相反,我活了这么多年,曾经与我一起成长的同伴如今也都没有多少了,而我想得比任何人都多。”老尤里尔德忽的提高了声音,“可是你不知道这有多难,诅咒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融入我们的骨髓和血脉,我们几乎和这片不毛之地合为一体,就如同连体婴儿一样,没有谁能够摆脱这个宿命。”
“狗屁!这不是命!只是你们已经软弱了的表现,我知道一定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你们根本不敢去实施!”秦风也是针锋相对,他不相信尤里尔德人会对摆脱诅咒一无所知,毕竟他们前世确确实实成功了。
只是并没有人知道他们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老尤里尔德愣住了,最后微微点了点头:“没错,你知道的很多,我们确实有办法,可那办法和玉石俱焚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我们一直不敢做决定,我们现在至少还在苟延残喘,可如果实施那个计划,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秦风看老尤里尔德的眼神已经锋利到几乎要将他穿透。
“呵,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秦风明白老尤里尔德更重要的身份——一族之长。
无论任何事他都应该先考虑自己的族群,而不是头脑发热就轻易做决定,毕竟前世他们可以成功,谁也不知道有多少运气的成分。
“我说的是你们来之前。而你们现在来了,有些事也就不一样了。你很难想象我们为此等待了多少岁月,”老尤里尔德话锋一转,“那么,请告诉我,我可以相信你们吗?”
秦风终于肯收起他玩世不恭的笑容,坐正了直直看着老族长的眼睛:“你所说的是指你自己,还是你所代表的尤里尔德人?”
“如果是后者呢?”老尤里尔德眯着的双眼也彻底睁开,透着别样的光泽。
秦风深呼吸一口,“那我会代表整个弑神者联盟,”他在这顿了顿,“表现出我们最大的诚意。”
“好,我相信你们。”老拾荒者眯眼咧嘴的笑了,笑得如释重负。
“好,那这就先定下来了?”当气氛不再严肃,秦风又是一脸玩味的表情,“那么,尤里尔德当家的,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才见我们一面就肯相信我们?况且我们这里还有一个智商基本为零的……”
秦风无奈的指了指一旁吃得正欢的多洛莉丝,虽然这货吃相很是典雅,但那份不管什么都往嘴里一放、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果决让秦风很是佩服……
“因为……来吧,跟我来。既然是盟友,那么我们族群的有些秘密你也迟早会知道。”老尤里尔德说着,便起身示意秦风跟着他来。
老尤里尔德点点地面,示意秦风站在原地,秦风有些不解的照做了。
而老尤里尔德又变戏法似的变出他那根朴实无华的铁铲,在秦风周围画了一个不大的圆圈,等自己也站了进去后,便敲了敲十分坚实的地面。
“小心了。”老族长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
话音刚落,秦风和老族长所站立的那块土地忽然如活物一般长成一个圆柱形的平台。居然快速地向上拔高!毫无准备得秦风一个趔趄,差点摔下石台。
“说了要你小心的。”老家伙居然一脸的无辜。
“我%*&%*……”秦风现在真是有种想骂人又无从下口的感觉。
可事情还不算完,等秦风刚刚站稳,他又发现自己的脑袋离地下石室顶部只有了十寸左右的距离……
妈蛋,这是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想到只有自己一半身高的老家伙以及那张猥琐的老脸,秦风真想一脚把他从石台上踹下去。
“慌什么?”老家伙拿起铲子再一挥,那厚重的土层居然一层一层朝四周退开,就如同臣民为国王让出一条道路来。
石台像电梯一样平稳上升,秦风在感慨之余也对老尤里尔德的法则控制力越发感到诧异。
这一路是有惊无险的过来了,秦风和老尤里尔德又一次站在他们之前来过的沙丘顶端。
“喂,我说你把我拉上来不会是要吹风吧。”秦风没好气的说。
“把你的灵魂领域扩张开来吧,你会发现很多事,再让我慢慢和你说。”老尤里尔德轻声叹息道。
秦风按他所说的小心翼翼地将灵魂领域覆盖到这一整片沙丘,这里所有的尤里尔德人几乎都在他的感应之中。
“嗅到了那股气味吗?腐朽的、恶毒的、如影随形的——神灵诅咒。”老族长的声音变得压抑而愤怒,秦风没有看他的脸,却能听见他从牙关里一字一句中透露出的憎恨。
“你说的没错,我们是囚徒,我们是被遗弃的种族,我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这诅咒是天上神明赐予我们。”老尤里尔德顿了顿,试图平息心中的怒火,“可是,时间太久了,久到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流放,甚至不知道为何被流放。”
“我们的先祖是罪民,难道他们的子孙后代也注定如此么?!我们不甘心!我们怎能甘心!”说到这里,老族长几乎是压抑的在嘶吼。
秦风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这个种族压抑无数年的怒火,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只需要一点点的引动就会爆发出焚天的烈焰,毁灭世界,也毁灭自己。
秦风也确实感知到了,他所接触的所有尤里尔德人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点——尤里尔德人的灵魂都与这片荒野有或深或浅的牵绊,而这种牵绊是随时间的推移越发牢固,尤其是像老族长这样的尤里尔德人,其灵魂几乎都与这片枯寂的大地不分彼此,也再也离不开了。
当灵魂与这里的牵绊过深,也就意味着他们再也没有离开的希望。
其实他们并不想如此,可动用他们的天赋法则就必须要与大地相连,而天赋法则也是他们在这里世世代代存活的唯一依仗,吃饭、御敌,这些都是必须的。
法则之力让他们残喘苟活,却也将他们禁锢于此。
所以尤里尔德人只能这样眼睁睁地断送了自己出去的希望,然后看着那道希望的门越来越窄直到紧闭,最后将希望寄予下一代……
无限的死循环。
而现在却出现了秦风这一变数,他们种族期盼了无数年的计划……也就可以实施了。
不少敏锐的尤里尔德人感受到了秦风的感知,纷纷出了洞穴看那与族长并肩站立的年轻人,先是一愣,随之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
“我的家人们!等了这么多年,我们终于等到了我们的盟友!”尤里尔德族长老迈的声音传进每个尤里尔德人的耳朵里,“是时候将其他聚落都召集起来了!行动吧,我们……要出去了!”
“太久了,太久了……但我们还是等到,等到能恢复我们能恢复种族名字的那一刻!”老尤里尔德激动地嘴唇颤动,“尊敬的弑神者,接下来无论如何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尽我所能。”秦风一脸郑重的回答。
“请让……新生的尤里尔德人能自由的生活在富有生机的大地上!”老尤里尔德认真地看着秦风的眼睛,眼里带着一丝乞求。
秦风心里一酸,“请放心,地灵,大地之灵。不应该被埋没于这滚滚沙尘之下!”
老尤里尔德听后,如释重负的笑了,这时的他才像一个不折不扣的老人,子孙的幸福安康就是他余生全部的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