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便是蔡良说的关于他和何冰的事。
在炸营发生后,三人发现何冰不见了,而后又听见了溪流那边何冰的呼喊。但除了蔡良,其他二人都觉得这是以身涉险,毕竟这到处都厮杀成一片。无奈,蔡良自己跑了过去,由于一路上的那些士兵都在捉对厮杀、杀得特别投入,因此也没人理会他,一路来到了溪流边,也就是传来何冰呼喊的地方。
他看到,水中三个士兵如同发疯一般,其中两个互相用刀砍,都砍得遍体鳞伤,还有一个则用力把何冰的脸按在水里,发出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吼叫,何冰勉强挣扎着把脸抬出水面大喊救命,旋即又被按进下去。蔡良不知道那三个士兵到底是疯了还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但他知道何冰现在很危险。
蔡良咬咬牙,从脚下的尸体上捡起刀,冲进溪流,鼓足了勇气、用足了力气,把互相砍杀的两个士兵先砍倒,然后硬生生把刀从那个把何冰往水里按的士兵的后背插了进去,顿时喷了他一身一手血。然后把那个士兵的尸体一脚踢开,将何冰扶了起来。便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何冰说,她正在睡觉,忽然外面就喊杀声一片,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刚要出门看,就发现给她把门的两人已经被三个表情狰狞的士兵给砍倒,三个士兵二话不说,便把她拖进溪流,三个人呜里哇啦争吵起来,其中两个还拔刀相向,第三个则把她脸往水里按。然后,便被蔡良救了……
正在说时,何冰感觉到蔡良的手在不住地发抖,知道他是因为杀了人而紧张。蔡良大笑:“哈哈,我今天也真是破例了,白天杀了小动物,晚上还杀了人……”听笑声,现在蔡良已经处于高度紧张下的崩溃状态了,何冰连忙上去和他相拥,抚摸着他的头让他平静下来,半晌,蔡良终于停下了狂笑,转而啜泣起来。
“都是因为我……”何冰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能不住地认错。
“呵呵,没什么啦。”蔡良停止了哭泣,用手擦擦眼泪,“没事,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就要做这些事情……”他自己没留意但何冰发现了,他已经把一手血给涂抹到了眼睛下边,乍一看就像眼睛在往出淌血。何冰正想着低头给他撩水洗脸,猛地听到岸上有人在喊:“水中的什么人?”
何冰从二人的浪漫世界中清醒过来,现在他们正身处在胡乱杀戮的修罗场,而岸上的人已经拉弓上箭,就要射他们。
情急之下,何冰有了主意,缓缓地扬起头,用尖利的嗓子幽幽地唱起了戏文:“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声音尖利幽怨,把刚刚清醒过来的蔡良给吓一大跳,但发现何冰在看自己身后的岸边,便也慢慢地回过头看看岸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他看到的,是两个已经张弓上箭但却吓得目瞪口呆的士兵,而就在他回头的瞬间,两个士兵大叫一声失魂落魄地跑了。
“发生了什么事?”蔡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何冰笑着告诉他,他们刚才被两个士兵用箭瞄上了,情急之下,她模仿恐怖片中的场景装起了女鬼。
“那你刚才唱的是什么啊?”
“昆曲《牡丹亭》里的唱词。很经典的戏曲,被我故意用尖利的高音变成了吓唬人的鬼调了。”何冰说到这里颇为得意。
“好吧,你把他们吓跑了,把我也吓到了……”蔡良哭笑不得。
“不,他们是被你吓跑的,你现在眼角和下面都是血,看着更像鬼。”
“不会吧……”虽然这么说,但蔡良还是听从何冰的话把脸洗了洗。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何冰问蔡良。
蔡良说他也不知道,岸上的杀戮不知道要何时停止,他们上岸随时有生命危险。去找萧海里呢?萧海里不过1000多兵马,如果真是大辽追兵夜袭,他自己都难保,而且还可能在兵败前做出更疯狂的举动,因此不能回去。那么就此逃跑呢?原始森林的夜晚是猛兽的天下,无法知道何时就会被迅疾如风的猛虎给扑杀咬死……
就在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时,何冰问蔡良会不会游泳,蔡良说会,于是何冰提议二人沿着溪流游下去,虽然鱼多,但是因为水浅所以没有危险的大鱼,没有什么比游泳逃跑再安全的了。
想到这,这对年轻男女便从站在水中改为游在水中,由于是顺流而下,所以比他们想象得轻松些。渐渐的,他们远离了那片喊杀声不息的是非之地,两岸的参天树木和依稀可见的漆黑的山脉缓缓从身边掠过。
两人就这样游下去,累了便喊对方停下来,直接站在齐腰的河水中休息,由于水很凉而让他们体力越消耗越大,因此两个人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了。终于,蔡良感觉到右腿小腿猛地一阵揪心的疼,接着便不听了使唤,他本想站起来没想到腿蹬空了,在呛了几口冰凉的水后,彻底没有了方向感,一阵挣扎后昏迷过去……
“你杀人了?”听蔡良全部讲完,汤文问,因为他了解这个朋友其实和自己一样,别说杀人,杀鸡都下不去手的。
“没办法,逼的……”蔡良说到这里低下头用手抓着头发,看得出来,杀人后的恐惧他还没消化干净。
”算了,别难受了。我们以后继续在这个乱世待着,想不杀人都难,你只不过比我们先走出了这一步。”汤文说罢过去拍拍蔡良的肩膀。蔡良默默点了点头。
汤文又问:“这么凉的晚上在河里游泳,这提议是何冰提的?如果何冰是女鬼,这一切可能恰恰就是她的圈套。”
“什么女鬼!那么荒诞的无稽之谈怎么你也信?”蔡良不服。
汤文也拔高了嗓门:“连穿越这么荒诞的事都被那女人实现了,还能有什么是无稽之谈?”
“好啦好啦,你们俩怎么这么喜欢吵呢。”范若赶紧当和事老,“明天我们去找何冰问问吧,都先睡觉吧!”
蔡良实在是累了,便也就着台阶下来,蒙上头,虽然还在生气,但很快便睡着了。听到蔡良的鼾声,汤文冲范若做个鬼脸,一摊手,也睡了。
这一晚折腾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因此第二天快到中午,三个人才醒来,当发现昨天的穿越并不是做梦而是现实时,三人都唉声叹气地彼此对望了一下又撇撇嘴,然后在护卫的服侍下洗面漱口,便赶往萨满营帐去找何冰。
此时何冰被囚禁在用旱柳木做的囚笼中,脖子和手脚都戴着镣铐,此时囚笼已经抬到营帐前的太阳下面,用萨满的话说,这是在削减何冰的阴气。蔡良发现何冰被被围了长长的一个裙子,而从伸出的腿来看,似乎腿还在光着。
“师傅,你这又是什么花样折腾她?”汤文也发现了,问萨满。
萨满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回军师,现在此女鬼已被牢牢控制住,考虑到其人形仍有吃喝拉撒,所以我褪去她的裤子以方便排泄,但又怕弟子和其他兵士们见了起淫邪之心,所以又给围了个长裙。”
“哦?”汤文听了不由自主就要弯下腰往何冰的长裙下看,被蔡良狠狠地打了一拳。蔡良冲上来问:“你都把人姑娘裤子扒了,还说怕别人淫邪?最淫邪的明明是你这个色老头子!”
“呵哈哈哈。”萨满没生气反而大笑,“让她的屎尿都直接排泄在裤子里灼伤肌肤,你就满意了?”见蔡良没话,老萨满严肃起来:“我这把年纪早就过了动欲念的年纪了!再说,都一晚上了,你还没清醒过来?”
“我正是来问她一些事情的!”蔡良咬牙切齿,“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听听?”
“听从蔡先生的吩咐。”
“何冰!何冰!”何冰此时闭着眼睛坐在囚笼中,看得出来她没受过任何虐待,但是很显然昨夜她基本没睡,现在在太阳下,终于撑不住睡着了。听到蔡良喊,她醒了过来——和三个一同穿越来的男人一样,她在半睡半醒中也觉得所谓的穿越其实是做梦,然后醒来后一切照旧——课还是要上,就算自己的笔记本不取回来,也该去计算机房把小说给续上了!
结果睁眼看到的是蔡良、汤文和范若,还有那个便装的老萨满以及连绵的营帐,便绝望了,穿越是真的,而且自己被诬陷为女鬼囚禁起来,在等到萨满的神刀取来后就会把自己杀死,而在这之前,不仅一直被囚禁,还要蒙受就地吃喝拉撒的羞辱……想到这,她都不敢去面对蔡良——这个昨晚和他相拥并一起相约远离是非之地的大男孩了。
“冰冰,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蔡良手握住笼子。
何冰转过头看看蔡良,勉强挤出微笑,点点头。
“但是我还是有些事情不知道……”蔡良想了想,但说不出来。结果汤文帮他说了出来:“何冰,我希望你告诉我们,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说几句话我们就来到了这里!你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孩子怎么能下得去手屠宰小动物?还有,汤文溺水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给他开膛?为什么把寄付了200多亡灵魂魄去阴间大草人给捞上岸……”
汤文一连串的连珠炮发问,换来的是何冰冷冷的一望,然后又看看蔡良:“原来连你也不信任我……”说完,头扭向一边。
“冰冰!不是的……”蔡良百口莫辩,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姑娘。”老萨满过来了,“我想了一想,我虽然猜你可能是化为人形的女鬼,但是汤军师的问题你还是一一回答吧。说不定,你就能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你不想在这笼子里关着等死吧?”
老萨满的话果然起了作用,何冰叹了口气,便把汤文的问话一一回答:她就是一个二流大学财会专业但是喜欢写作的普通女大学生,穿越什么的竟然能应验也出乎了她的意料,至于屠宰小动物不过是因为小时候帮助父母杀过猪宰过羊所以熟悉。而汤文溺水后……
当时因为水冷且消耗体力大,二人在接下来的游泳过程中都不怎么说话,尽管无话,但何冰游着游着还是感觉到了异常——身后蔡良游水时的扑腾声没了。她情知不妙回头一看,但见身后的水面一片平静,蔡良不见了踪影!她大喊着蔡良的名字在水中往回边走边找。
终于,她看到了一个地方还在往上翻气泡,她立刻过去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蔡良给拉出水面,但此时蔡良已经呛了一肚子水,处于溺水后的昏迷状态。何冰感受到他还有脉搏,但是很微弱,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于是她试着把蔡良往岸上拖。蔡良185的身高又很结实,如今昏死状态,即便在水里也不是何冰这种瘦弱的女生能拖拉动了。
就在她感到绝望时,竟然看到顺着溪流,缓缓飘下一个巨大的草人!穿着萧海里帐下士兵的衣服,还有个画诡异五官的面具。何冰顾不得也不知道这个比平常人大一倍的草人是做什么用的,便拖住草人,费尽力气把蔡良搭到了草人上,这才拉着草人走上了岸。
她知道蔡良虽然呛了一肚子水,但当下的当务之急是让他呼吸顺畅、心跳正常,于是把蔡良平放在地上,解开衣服,先按了几按,见口鼻中往外淌水,便俯下身口对口从蔡良嘴里吸去口腔鼻腔里的积水和泥沙水藻,又捏着他鼻子冲嘴用力往他肺子里吹几口气,接着又去按压胸膛,不一会就感觉到蔡良的心率和呼吸正常了。
接下来,何冰打算让他趴在自己腿上给他控水,就在这时却听到背后一声大吼,本来出逃之时出现意外在这原始森林中何冰便高度紧张,如今被这一吓何冰直接昏了过去,等再醒来,便到了萧海里的大帅营帐,由于目击兵士的描述实在太恐怖,以至于没人再去听她的任何辩解,她也索性不再多费口舌,听天由命,等着萨满的神刀一到把自己结果掉,便彻底解脱了事。
“姑娘,如果你所说问真!那么你尽管放心。”萨满道,“姑娘若真为人,那么那把神刀便送不到我这,上天自会给姑娘以公道。”
“如果送到了呢?”蔡良问。
“那就说明他的确是女鬼!该被神刀杀死!”萨满回答。
“你就这么判断?”蔡良大怒,“你看看她,身体是温的,有心跳有呼吸,要吃饭要睡觉,而且还在这太阳底下,你说这是女鬼?”
“我说过了,法力高深的女鬼幻化成人形便是这样。”相比蔡良的暴跳如雷,萨满很平静。
“法力高深能被你们这么轻易抓到?”
“蔡先生不要小看师傅的法力哦。”萨满随行的弟子说话了,“我当初可是跟着师傅降伏一个突厥僵尸,都长毛了……”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老萨满打断了弟子,反问蔡良,“如若她的法力不高深,又怎能把你们三个男子从900年后带来?”
话一说到这,蔡良便张口结舌答不上来了——因为就穿越这事,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汤文也说:“所谓的救你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家之辞,要我说她是特意引诱你跟她走然后吃掉你呢……”
“闭嘴!”蔡良气急败坏地打断了汤文的话,尽管不排除汤文说的也是一种可能,但他还是打心里信任何冰。
于是,蔡良把手伸进囚笼,握住何冰的手,坚定地说:“冰冰,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