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紧紧逼视着那双血色凶眸,负玉忽然想起一种动物来,仔细在心中对比两种动物的异同,她顿时就觉得目眦尽裂,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都跟着一阵踉跄后退!
“这……它妈的是只大老鼠!”
负玉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个粗口,小老鼠一脚就踩死了,跟家里养的猪一般大的老鼠,你敢踩吗?还不一口把脚给啃下来?
负玉眸光松动,气势一弱,对面的大老鼠竟趁机猛地窜了过来,临近五六步远的时候,它竟团起身来,高高跃起,奔着负玉并不算高的胸口,猛扑上去!
眼看老鼠扑近,负玉本能的仓皇后退,却忘了地面湿滑,自己穿的又是古老的长裙式的衣服,急切之下踩在裙裾上,竟一下子四脚朝天摔倒在地上!
山谷的地势并不平整,摔倒的剧痛让负玉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她眼睁睁看着巨型老鼠从自己眼前飞扑而过,长长的尾巴拖在后面,划着自己的身体,贴着自己的脸扫了过去,那种冰冷、湿滑又毛茸茸的感觉,让负玉一阵毛骨悚然。
老鼠一扑不中紧跟着转身,肥硕的身体竟异常灵活,巨大的危机感压在负玉心头,这世上有各种死法,但估计是很少有被猪一般大的老鼠,活生生啃食的。
负玉顾不得疼痛,一骨碌爬起身来,刚一起身,就见一条黑影如鞭贴地扫了过来,呜呜声中,竟从地面掀起漫天雪花。
雪花纷乱,哪还看得清那老鼠的影子?
长尾扫过,负玉拼尽全力向后倒射出去,柔弱的身体却只让她跃出半米,然后整个身躯都倒了下去。
雪影中,一直利爪突兀的刺破了雪幕,向着负玉的胸腹间直抓而去!
事实上,从倒下的一刻起,负玉的心就已经凉了,这具身体的力量太弱,甚至不足以支撑她向后翻出一个跟头。
眼看着利爪如刀就在眼前,负玉顺着倒下方向猛一扭身,间不容发之际,娇小的身体已骨碌碌滚了出去。
这东西竟然懂得隐藏行迹和偷袭!这是成精了吗?负玉一边翻滚,一边忍不住去想。
还能躲多久?
不能活的时候,人会认命,但有一丝能活的希望,人就会拼命。
认命,有的人是豁达,有的人却只是绝望;拼命,有的人是不甘,有的人却只是疯了。
…………
不知从何时起,心跳已如滚雷,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起,豆大的汗水颗颗流下,负玉发丝凌乱,气喘吁吁,身上早已是衣衫破烂,磕破划伤比比皆是。
从那个迫不得已的翻滚开始,负玉一直就在连滚带爬左躲右闪,一刻都没有停过。
危机时刻,负玉说不出来,或许也并不明白自己究竟进入了怎样一种状态,像是冷静,又不是冷静,似乎她所有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又似乎她的每一次闪躲都经过了缜密的思虑和计算。
这不是力量的体现,也不是运气使然,这什么都不是,只是她作为一个曾经的世界级的女特种兵,于生死之间摸爬滚打惯了的——生命本能!
力量一丝一丝减弱,闪躲一次比一次困难,负玉再一次闪过巨鼠的飞扑,嘴角上却忽然带上了笑意。
死过一次,却能够来到这未知的地方,然后重新拼尽全力绽放一次生命,或许也是一段不错的经历……
扑过了头的巨鼠转过身,凶眸血红,负玉却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理它了,而是自顾自的闭上了眼。
上一次是中了诡计,没死明白,这次,倒要死个明明白白。
负玉自嘲的又笑了一下,算是彻底放弃了反抗,拼命不成,也就只好认命了,还能怎样?
她正这样想着,恍惚中,一丝热流从丹田生发,瞬间壮大成一股热浪,呼吸间已流遍全身四肢百骸,这种感觉如此舒服,在这飘雪的严冬近乎于天堂。
负玉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突然间,她仿佛听到一个声音从心海中响起!
“你……不是它的对手,放开你的身体,让我来吧……”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温软软,带着一丝慵懒和不屑,就这么从心底发出,悠悠传来。
心是一个空旷的原野,这声音仿佛亘古长存,又仿佛从来都没出现过。
听着这声音,负玉没来由的就觉得这绝不可能是这身体的主人,这大清早的,一个十几岁女孩的身体就这么横陈雪谷,多半是遭了什么变故,这姑娘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了。
负玉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释然,奇怪的事情见多了,还有什么可让人惊讶的?她依旧闭着眼睛,她实在太累了,这一天之内,马上就要经历第二次死亡了,还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地方,意识进入了一个陌生姑娘的身体,这身体横陈在雪谷中,然后她又见到了猪一般大小的一只老鼠……
下一刻,她美丽的眸子却突然睁开了,稚嫩的身体一个利索的翻滚已是站起身来!
负玉就这么看着,事实上她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通过这双眼睛看见的,或者更应该说,是一种莫名的感知才贴切。
她就像在看一场电影,却能够清清楚楚的感知到,自己的身体竟诡异的自己动了起来,却比自己刚才更加敏捷灵活,快若闪电!
锋锐的尖爪闪着点点寒光,带着刺耳的劲风就这么从眼前划过,这身体却毫不惊慌,轻而易举的歪头闪开,完全不像负玉刚才那种狼狈。这是一种眼力和判断力的体现,如果是以前的负玉,她倒也有这种能力,只可惜对于这具陌生的少女身体,负玉现在是有心无力。
无论是死是活,负玉现在都已看得开了,就像一个寄居的灵魂飘荡在一个躯体里,而这躯体却是虚无的,负玉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又究竟存在于什么地方。
现在的她还真有兴趣琢磨这事儿,看着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一侧身,恰到好处的躲过了巨鼠的撕咬,她忽然间发现了一个问题,这身体现在,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竟比自己刚才“驾驭”的时候强了很多?!
怎么可能?这声音究竟是谁?她是怎么做到的?负玉自幼舞刀弄枪,后来又当了特种兵,论杀人的功夫不可谓不强,可她终究没有到了可以随意“驾驭”他人身体的地步,所以对于一个可以轻易驾驭别人身体的家伙,负玉还是心中有些不安。
只可惜,她自己也分不清是觉得“够刺激”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
……
不知何时,战斗竟已停了下来,负玉单薄的身体迎风而立,一双素手伸出袖袍外,迎着寒风,挽出两朵奇异的指花,对面的巨鼠却忽然不再进攻,竟跟她对峙起来。
西风卷起地面的雪花,扰乱了一人一鼠之间的视线,一丝诡异的气息,就在这遮遮掩掩的对视中,逐渐弥漫开来,风似乎更小了,雪落的更慢,一切都仿佛被某种力量掌控,似要禁锢住这片空间。
巨鼠两只圆耳左右转动几下,一双泛着贪婪的血红鼠目微微眯了起来,翘起的鼻头在空气中不时掀动,似在嗅着什么。
风,就在这时停止了,雪花不再飘动,仿佛没有重量一样,凝在了空中!
“吱吱!”
巨鼠忽然发出凄厉的尖叫,好像受到了足以致命的惊吓,它猛然间转了个身,长尾一摆卷起满地的落雪。
雪花飘落时,风已又起,雪却落不尽,因为天空中本就下着雪,一刻也没有停,那只巨鼠却已不知所踪,空荡荡的山谷中,只剩下委顿在地的一副瘦弱躯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