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小石村。
酷暑三月不绝,从前,微微凉爽的黄昏是整个村子最热闹的时候。
可是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小石村经常被盗,每到傍晚便家家闭户了。
此时的村口附近,七八个少年个个一脸怒气僵持在一起,不过双方的势力并不均衡,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被六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呈六角围在中间。
中间这两位少年一高一矮,高个少年生得虎头虎脑,身着黄色坎肩,露出两条黝黑黝黑的臂膀,这少年横出双臂护着身后矮个少年,一圈一圈转着。矮个少年要柔弱几分,这少年短发圆脸、大眼细眉,上身穿着无袖短衫,裤子挽到膝盖。少年的脸庞和胳膊泛着一层油渍,夕光一映带着点点光泽,把一双大眼睛染得更加有神。
“雷虎!这没你什么事!识相的让到一边,不然连你一块儿打!”说话的是一个精瘦少年,此人细高笔挺,一双满含愤怒的眼睛盯着雷虎身后的大眼睛少年。
“卢宣,我宇弟弟怎么惹你了?大家都是同村,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这叫雷虎的少年缓声说道,心中却憋着一股恶气,换做别的时候以他的脾气早就用黑虎拳说话了,眼下却是不得不忍。对方六个人个个都能打几手不错的黑虎拳不说,他身后还有这个最不能打的“宇弟弟”,稍有不慎便会伤到他。
这卢宣猛地伸出食指,直指雷虎身后的少年,“雷宇!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偷我拳谱,你还敢不认?”
话音一落,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雷虎身后那位名叫“雷宇”的少年横身踏出一大步后来到卢宣面前,脸色憋得通红,一咬牙齿大声道:“卢宣!你血口喷人!那拳谱是我捡的!”
“呦?捡的?”没等卢宣开口,身边一位矮胖少年怪笑出声来,这少年身形十分敦厚,胖而不松,说话时候更是双拳紧攥,粗壮的臂膀隆起筋骨来,“这么好的事,我怎么没捡到?姓雷的小子,你出门是踩了狗屎了还是吃了狗屎了?”
“哈哈!”这矮胖少年一出口,顿时引来周围一阵哄笑。
雷宇大眼一凝,双腮狠得一抖,“你们这群浑蛋!”说话之间雷宇右拳便向那矮胖少年打去,那少年嘴角含笑,见雷宇驰来居然闭上了眼睛拧了拧脖子,正在这时,一只黝黑的拳头抓住了雷宇的手腕,雷宇回头一望,出手之人却是雷虎,“不要拦我!”
雷虎不看雷宇,手掌攥得紧紧,虎目一瞪猛地看向那矮胖少年:“鲁元!你一个外村人也敢在这里叫嚣!今日你敢动我宇弟弟一根手指,他日我百倍奉还!还有你们!”说话间,雷虎怒视一周,除了卢宣和鲁元凌目相对,其余四人俱是一怔。
“卢宣,既然我宇弟弟说捡到拳谱,那将拳谱还你就是,你不但不答谢还以多欺少,这是何道理!”雷虎怒道。
“捡?雷虎,连这话你都信?”卢宣蔑笑一声,“不怕告诉你,我的那份拳谱是灵逆拳的拳谱!”
“灵逆拳?你怎么会有灵逆拳拳谱?”雷虎心中一震。
“这不用你管。”卢宣道,“拳谱已经不用还了,现在就在我手里,昨日我丢了拳谱第一时间便想到这小子,趁你们外出打猎,我到那小子茅屋里一搜被我搜个正着!还说不是你偷的?”
“卢宣,我说过拳谱不是我偷的!”雷宇咬牙说道。
“卢兄弟真是好眼力!”这时,鲁元又开口了,“以后我要是丢了什么也一定先去这姓雷小子的茅屋里搜搜,这几年村里丢过的好东西可不在少数,大家快都想想早些时候有没有丢过什么,要是有的话大家正好一路,哈哈!”说这话的时候,鲁元的双眼却是一直盯着雷虎,毫无惧色。
听着这话,雷宇紧紧攥着拳头,咬着嘴唇,浑身都在颤动,一时间眼眶都湿润起来,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够了!”雷虎眉毛陡然一皱,“卢宣,今日的事就到这里!宇弟弟,我们走!”
“想走?做梦!”卢宣一出口,六人齐步向前靠拢三尺。
“卢宣!你不要逼人太甚!你找回拳谱又羞辱我宇弟弟,还要干什么!”雷虎大喝道。
“雷虎,如若按你所说,我今日何必兴师动众?”卢宣冷声道,“我虽找回拳谱,但难保雷宇这贼小子不抄录一份,甚至他已经把灵逆拳记在心里!”
“你想怎样?”
“他记下了拳谱我也不能让他忘掉,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再也不能练武!以解我心头之恨!”卢宣恶狠狠地道,“我卢家有一套抓活兽的功夫,今日你让我用在此贼身上,此事才算一笔勾销!”
“雷虎,你心里一定在偷着乐吧!”那鲁元又道,“此贼虽然不能自己练武,但可以把灵逆拳口传给你,你这修为必定大涨啊!”
“都找死!”雷虎暴喝一声,整个人一步跃起三尺,全身发出喀嚓喀嚓的可怕声响,如一头脱笼猛虎不待那六人反应过来便冲打出去,跃起的同时,雷虎双拳骤然镶上两层立体感极强如黑砂一样的东西。
雷虎并未直接轰击卢宣和鲁元,而是双拳分别打向两位狐假虎威之人,说时迟那时快,雷虎黑拳如风,只听两声重响,那二人已倒在两丈之外,皆是捂着心口疼痛蜷缩。
那二人倒地的瞬间,卢宣和鲁元也已出手,鲁元直奔雷虎,卢宣则是反身一抖向雷宇轰打过来,至于另二人则是痴傻在地不知何为。
“雷虎!早闻小石村少年中你是第一勇猛,今日就看看你们这黑虎拳比之我们狂扫拳何如!”鲁元战意十足,双掌化拳,双臂横拉,明明迟缓却散出道道拳影直冲雷虎。雷虎大步一迈,阔躯一震,拳外黑砂浓烈的同时,双拳竟是胀大了几分!
二人对轰的一瞬间,卢宣已来到雷宇面前,此人猛然松拳,五指呈叉之后立刻三指紧扣、拇指和食指一个外勾一个内勾呈豁口圆形向雷宇双肩锁骨扣来!
“啊!”雷宇大喊一声,无尽的愤怒涌上心头,双拳充满力量得抖动着,就在卢宣扣来的一瞬间,用浑身气力使出仅会的一招直拳朝那对扣指撞去。
“嘿嘿!”就在这时,忽听卢宣怪笑一声,似乎早已蓄好脚步,异常流畅地躲过了雷宇聚满全身力气的一拳绕到雷宇右侧,同一时间,卢宣的扣指一合重新变做拳状,与雷虎一样,黑砂尽出狠狠砸在雷宇右肩!
瞬息,雷宇整个人飞也似得向左侧滑去,倒地之后整支左臂如同脱臼一般,右臂更是惨重,两个大拳印如火烙一般一上一下刻在肩头。
“宇弟弟!”雷虎大啸一声,双拳直奔出两道若有若无的黑芒,招呼两下忙向雷宇靠去,雷宇双臂几乎被废却出人意料得站了起来,他的眼睛本就很大,里面布着细密如参须一样的血丝,对视之际分外怖人。
“我雷宇最后说一遍,那拳谱是我捡的!捡的!”雷宇咆哮着:“卢宣!鲁元!你们如此侮蔑于我!早晚有一天!”
“早晚有一天,你还是一条好汉!哈哈!”没等雷宇说完,卢宣立刻露出更讥讽的笑容,言毕,他脚下飞奔再度轰向雷宇。
“啊!”这个时候,雷虎突然发出狂啸一般的大响,恐怕连三里之外的村子里都能闻到。这一啸之后,雷虎肉拳之外倏然涨出两圈厚实黑芒,大如头颅,紧接着噗得喷出一口鲜血,鲜血喷在拳头上,黑芒变得血红血红,在场之人无不胆寒。
“这,这是黑虎拳的五阶拳法——暴拳!”一直呆愣着两位修为不怎么样的少年瞪目相视。
这“暴拳”一出,卢宣后心顿时一凉,袭向雷宇的速度滞了几分,身后面临巨大威胁的他立刻反过身来,若是被这一对暴拳牢牢实实打中,这一群人中他恐怕是第一个此生不能再习武的人了。
迅雷之际,鲁元也觉出事态之危及,不由分说,狂扫拳运到极限,圆躯飞动攻向雷虎后背,为卢宣减轻压力。
雷虎悍然向前,丝毫不畏身后的鲁元,之前雷宇种种已然让雷虎下定决心,宇弟弟伤成那样,必须一个换一个!
所以,面对雷虎这最强的暴拳,卢宣短暂的奔逃根本无济于事,只一个呼吸,那夺魂摄魄般的血色拳影已将卢宣笼罩,追风逐电般轰杀下来!
嗖!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一根竹竿横抽过来,力度不重轻描淡写一般打在雷虎腿肚上,雷虎却突然失去平衡,本是刚好砸在卢宣身上的暴拳向上略抬了几分,就是这个间隙,卢宣直奔出了三四丈,一脸后怕看向雷虎身后,“父亲!”
雷虎踉踉跄跄向后挪了几步,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看上去比雷宇还要虚弱。这个时候,鲁元也停下了手,众人齐刷刷看向这突来之人。
来者四十岁上下,也是骨瘦如柴,正是卢宣之父——卢腾山!
从那轻轻一竿便能看出此人的修为高过雷虎数个档次,单说黑虎拳,这卢腾山的造诣在小石村绝对可以排进前三,据说已经开始从七阶向八阶过渡。
卢腾山站在那里,所有人都不敢开口。
“好啊!一个个都长能耐了!在这村口解决个人恩怨?一群蠢货!”卢腾山一脸愤怒看着狼狈的儿子,旋即把目光移向雷宇,“我卢家再阔绰也没到乱丢那宝贵拳谱的地步,更何况卢宣出门绝无带着拳谱的时候,他一人住在独院,你偷了便是偷了,现在拳谱已经寻回,此事便就此作罢。不过,灵逆拳谱我卢家独一份,日后若是让我发现有其他人研习此套拳法,我定不饶你!”
“卢腾山!你这话说得未免太重了!我雷鹏来迟一步,你竟如此欺负我雷家人!”此话音一落,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快速走来,此人一袭黑衣,三寸胡须,面色冷厉,乃是雷虎之父——雷鹏,同样的黑虎拳大成者。
雷鹏一到,眼角睨过雷虎和雷宇,厉色更重。
“雷鹏,我就知道你会来。”卢腾山淡然道,“今日之事已无需再说什么,人证物证俱在,卢某看他年纪轻轻不再计较,告辞!”
雷鹏忽然一声冷笑,望着卢腾山的背影说道:“谁看到了宇儿偷那拳谱?谁又见到了那本拳谱?卢腾山,这就是你所谓的人证物证俱在?今日暂且作罢,待宇儿伤势好些我定会到你卢家讨个公道!”
“哼!”卢腾山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一行七人大步向村里走去。
这些人刚走,雷宇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支撑,眼睛越发迷惘,晃了一晃直挺挺向后翻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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