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站住!不准进去!”
“嘿!老头子,就凭你现在的实力还想阻止我?大爷屁股后面吃土去吧!”
房门被粗鲁地撞开,一长着山羊脸似的男子大手大脚地跑进来,不过他的身高本就有七八尺,再加上头上一对长长的山羊角,目测完全进不了门。
因为是跑着进来的,他一个不留意,羊角被门楣绊到,一声惨叫后摔倒在地。
“靠!这门怎么这他娘的低啊!”
“是你太高了!好了,快给我滚!”追上来的宾沮用拐杖捅捅他。
里面的北偌与木南穹双双看向门口。
北偌问:“是公冶羊么?”
宾沮立刻说:“我这便将他让他走!”
“诶,别介啊!老子这回可是来负荆请罪的!”公冶羊都顾不上站起来,扯着宾沮的衣角泪眼汪汪地说。
“你负荆请罪?千万不必了!我们可受不起!”宾沮冷淡地将衣服扯回来。
“诶,你这老头子怎么这么冷血啊!”他见宾沮这条路不通,又将目标转向北偌,“我说八……”
“好了,你进来吧!”北偌立刻打断他,木南穹还在这儿呢!再让公冶羊多说几句,不知道还会抖出什么。
宾沮没好气地押着公冶羊进去,木南穹则主动离开了。北偌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忐忑,木南穹实在精明得不像话,她这些事到底瞒住了他多少,又能瞒他多久?
公冶羊长得太高,一个不注意,长长的羊角就会刮到房梁,一进门他便不停抱怨:“你们人类的房子也太他娘的矮了!再这么折腾下去,老子就要成驼背了!”不想一直弯腰,他立刻找了张椅子坐下。
“说吧,你来这儿做什么?”
不管她昏迷了多久,之前对战堕仙时,公冶羊出乎意料的背叛和置她于死地的那一击她可都是记忆犹新,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再相信他了。
“殿下,这妖修几乎是杀了您,还有什么好说的?灵魂禁制还在,依我看,直接碎了他的魂魄!”宾沮无法控制因盛怒而发颤的声音。
公冶羊一听,登时站起来,没留神,头上羊角一下捅到房梁,他无奈地坐回去:“诶,看你这老头长得慈眉善目,怎么是个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货色啊!老子我是真心悔过的好不好!”
北偌烦恼地吐一口气:“好了,公冶羊,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我理解你。但我一生最恨的便是‘叛’这个字,所以我无法原谅你。”
公冶羊神色不觉黯然。
北偌继续说:“我已不是当初的八榕皇了,没有权力也没必要再指使你。你能离开禁地,说明灵魂禁制已经解除一些了,剩下的我会帮你解开。从今往后,你自由了。你虽因为我多守了法阵七十来年,我却也因你差点死去,所以我们两清了。老金,告诉我解咒之法。”
耳边响起金兰苍老难听的声音,北偌点点头,双手掐诀,口中念动咒语。不久,她与公冶羊的眉心皆有一点金光出现,待北偌念完咒语,金光便“啪”一下破碎,消散而去。
公冶羊看着自己的双手,闭眼尽情感受着此刻灵魂上的完完全全的自由,有微微的重获新生的喜悦。
或许是心潮澎湃一时兴起,或许真的是出自内心,公冶羊突然跪地,向北偌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殿下的恩情公冶羊难以报答,公冶羊此生便是殿下的人,任殿下差遣!只是公冶羊心有牵挂,才迫切想离开,铸成大错,死不足惜。”
“好了,你走吧。我们早已两不相欠。没有什么差遣可言。”北偌淡淡道。
公冶羊不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条坠着象牙的项链,竟从那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象牙之中取出一块半人高的粉色玉石。
那散发着迷人光芒的玉石上有一株嫩绿的草,它长在这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的玉石上非常突兀和多余。
北偌与宾沮的眼前皆是一亮。
“此玉名为大掩微璃玉,玉石之上的植物名为枯水束堂,你们应该知道吧?”
枯水束堂,是一种协助由御凝境进入灵魂境的七品灵药,但并非是必备的。
御凝境是御之三境的最后一个境界,这个阶段灵力有渐渐转化为魂力的趋势,至灵魂境后,则是完全转化。
这个阶段自古被称为死亡进阶,无数逆天强者就是在进入魂之双境的道路上失败陨落,导致灵魂破碎,游荡在天地间,数百年后才能进入轮回。
但这种极度危险的情况,有了枯水束堂的协助就完全不同了,这种七阶灵药令成功率达到了四成,对于死亡进阶来说,成功率已经是极高极高了!
有这等奇效,各方强者自然是拼了命地争夺,除此之外,枯水束堂如此珍贵稀有的原因还因为它的生长期太漫长,实在太难栽培。
枯水束堂从种子直到发芽,即使环境适宜起码也要一个甲子,之后是植株的生长,又需三五十年,而最后的开花却只是昙花一现,必须把握好时机,在开花之时,立刻摘下浸入水中,然后保存在玉盒里直到服用,否则之前的辛苦完全白费,绝世珍品会变成一株毫无用处又不起眼的枯草。
而枯水束堂的生长环境要求也十分苛刻,在开花之前,它不能沾水,更不能种在土壤中,只能是天然形成的玉石。而大掩微璃玉这种可自行吸收灵气的奇玉用来种植枯水束堂再适合不过。
“这枯水束堂是我冲击灵魂境时服用后留下的种子,这些年来我一直细心照顾,想来再有个把月它就成熟了。这东西千载难逢,现在我便给了你吧,那件事的确是老子过分了。”公冶羊将大掩微璃玉放回象牙链中,递给北偌。
北偌摇头拒绝。
八榕皇的地宫之中什么没有,她现在最不确的就是天材地宝,而且她已经说过,他们两清了,没有理由再收他这么贵重的东西。
公冶羊看出北偌的决绝,也不在意,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说:“老子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东西我放这儿了,你爱要不要。不过如果你真的觉得过意不去,那将来老子有事,你就顺便出出手帮个忙成不?”他将象牙链丢在远处的书架上,最后挥挥手说,“后会有期。”
北偌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怅然,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他。
“这妖修,总没个正形!殿下,还是莫要相信他的好!”宾沮说。
北偌不置可否,至此公冶羊的事算是告一段落,她不想再有什么猜忌顾虑。每次想到公冶羊的背叛,她都会想起八榕皇杀了零帝的传闻,心痛得不得了!
她不愿再提,便说起另外一件事:“宾沮,梅溪可与你提过惊雨天河锤的事?”
宾沮颔首,恭敬地回答:“那个妖修还算是个正人君子。我看得出他想要神锤,但他一直未提,依我看是顾忌殿下,否则以他的实力,直接抢走也不是办不到的。”
“那柄神锤,可有什么来历?”
宾沮踌躇片刻才说:“宾沮斗胆猜测殿下是不愿提及仙界那场大战之事,所以平时尽量避免这个话题。如今若要回答您这个问题,实在不得不……”他顿住了。
“无事,你说吧。”
他这才娓娓道来:“一百多年前的那场大战发生在仙界零帝的昊微仙殿,其实目睹的人少之又少。凡界也只是有些天雷滚滚的异象罢了。就是那日,一个遍体鳞伤的黑袍男子背着奄奄一息的您出现在不应门,你们的模样真犹如修罗恶鬼,我至今还印象深刻!”似是想起当日情景,宾沮心悸地长叹一口气。
“那个男子是谁?”
宾沮一拜说:“那位便是七殇皇徐子倾殿下,是他冒死带您突出重围,救您下凡的!当时您只剩最后一口气,灵魂受到重创变得四分五裂,连惊雨天河锤的神力都修复不了,我们真的很绝望!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七殇皇便将惊雨天河锤留下,看看生命之力能否蕴养您的灵魂。他说若是您无法醒来,天河锤便给您陪葬;若上天怜悯您使您活过了来,那便即刻通知他。我离开的那三月其实是寻他去了,可惜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实在惭愧啊!”
七殇皇徐子倾,七殇,惊雨天河锤,日月神锥……
北偌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这几个词,宛如怀揣一只小鹿,心剧烈地跳动着。
脑海里渐渐浮现一个黑袍的男子,他坐在槐树下,垂头入神地看着一本发黄的书,侧脸被额前的碎发遮挡,看得不真切。
阳光微醺,有蝶儿翩跹飞舞,偶尔间,风会吹起他扎在脑后的发丝,会扬起他朴素无华的袍袂,一切都那么安静祥和。
他突然抬头一笑:“小八,你来了!”
北偌急切地想要看清他的脸,记忆却似被蒙上了一层浅纱,什么都变得朦胧晦涩了。
金兰现出半透明的身体,捋须感慨说:“除去主人,九皇中七殇殿下是老夫最敬重的一位,与他的感情也最为要好。
“殿下他从未因为老夫是灵魂体,修为低弱而有丝毫蔑视。他学富五车,爱书成痴,每每与他交谈都十分畅快淋漓。那些年我们经常一同出入各大藏经阁,寻到好书好卷都会分享,有疑惑不解经常谈论到天明。唉,那样的时光可真是怀念啊!”
“大哥与七殇殿下也算是忘年之交了啊!不过这年老的可能是殿下了!”宾沮半带调侃道,惹得金兰仰头哈哈大笑。
北偌问:“此番梅溪想要天河锤,这可如何是好?”
金兰思索片刻说:“上次叶诚那小娃娃受伤,伤口却自行愈合,这是他体内的日月神锥与他融合的征兆,神兵可能是认主了!神锤与神锥本是一体,他能让神锥认主,神锤想必也没有什么问题。若这小娃娃能继承天河锤与神锥,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七殇殿下将天河锤留下,也是想抛弃前尘往事,重新来过了。但此事毕竟关乎神兵,这些都是老夫一人拙见,最终还请主人定夺。”
北偌思索片刻,自言自语道:“一切都讲求一个缘字,便让老天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