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车水马龙,人行道上人来人往。
一个崩玉米花的一手拉着风箱一手摇转球锅,几个大人孩子手里拎着搪瓷盆站在旁边等着。嘭的一声,一锅玉米花冒着热气崩进那长龙样的编织袋里去,杨帆赶忙撑开大塑料袋接崩玉米花的从那长龙样的编织袋中倒出来的玉米花,香喷喷的气味扑鼻而来,他双手抖了抖那满满的一袋玉米花,又抓了几个粒儿放在嘴里尝尝,满意地拎着走了。
杨帆拎着一袋玉米花走进医院骨外科病房,正在护理沈丹的女孩佟辉见他进来,赶忙迎上来接他手中的塑料袋。
“嗬!给沈姐带来这么一大袋子好吃的呀!咦?怎么这么轻啊?”佟辉接过塑料袋,双手撑开口儿看:“哈!厂长来看望患者就送这玉米花儿呀!亏你拿得出手!”
“你问问你沈姐喜欢不喜欢吃?”
“小佟,快拿过来!好些日子没吃玉米花儿啦,正想买点儿吃呢!”沈丹倚靠在床上说。
佟辉将装满玉米花的塑料袋往床上一放说:“这回管你吃个够!瞧,这一大袋子!”
沈丹抓了一些玉米花,一粒一粒送进嘴里嚼着,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吃得很香。招呼佟辉说:“小佟,你也来吃呀!”
“嗯,不错,挺脆的!”佟辉一边咯嘣咯嘣地嚼一边称道地说,又看看杨帆:“特意给沈姐崩的?”
杨帆笑笑说:“吃你的吧!你们女孩子就喜欢吃玉米花呀葵花子呀,谁要是供足了,就跟谁搞对象!”
“是吗?”佟辉转过脸来冲沈丹诡谲地一笑问:“沈姐,你同意吗?”
“你听他那一套谬论!”沈丹的脸微微一红。
“厂长,你和沈姐聊聊吧!”佟辉把小方凳搬过来放在杨帆跟前说,“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佟辉说完便出去了。
“沈丹,好几天没来看你……”杨帆在沈丹床边坐下来。
“我知道你很忙!”沈丹打断杨帆的话,迫不急待地问:“厂里近来怎么样?石英连熔正常吧?石英管材销路如何?你快给我讲讲,我都快急死了!”
“故障排除后,生产一直正常运转,销路也不错,除了老客户之外,又扩大发展了不少新客户。此外,我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的石英管材一部分‘出口转内销’了!我们创办了一个远红外加热技术研究所,自己制造红外加热器,承揽红外加热烘烤方面的设计和安装工程,已经和一家自行车厂、两家电冰箱厂签订了设计安装大型烤漆烘道项目,现在正和一家汽车制造厂协商设计安装汽车壳体烤漆烘道项目。这样一来,我们的石英管材就供不应求了,还要扩大生产才行!我正琢磨使生产线设计能力进一步发挥出来!”
“太好啦!”沈丹听得很兴奋,用左手抓住杨帆的手说:“杨哥,你这些日子可瘦多了,我也不能帮你一把!唉,我多么想和你在一起,投入到火热的创业劳动中去!可是……”
“你安心休养,日后有你的事儿干,我们还要创办公司还要大发展嘛!”
“哎——”沈丹长叹一声,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下来,“杨哥,你瞧,全是右侧,右腿右脚坏了,右手如果能够拄拐走路也还行,可是右肩右臂也坏了,想靠右手拄拐走路都不行了!我怕是残废啦,不能再为华仪的发展出力了!”
杨帆从床头上拿过毛巾给沈丹沫了一把眼泪,安慰说:“沈丹,你不要过分悲观,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是华仪的大梁,你这根大梁决不会折断的!”
“杨哥,你不用安慰我,住了这些天医院,我心里有数,只是我不愿意给你、给同事添麻烦,你看我没哭没闹是不是?”
“是的,是的!沈丹,我知道你受这么重的伤,心里压力很大,把痛苦都埋在心里,忍着,一直在忍着!你放心,你是为我,为我们的事业负伤的,我花多大的代价——卖掉我们的工厂,倾家荡产也要把你的伤治好,让你恢复健康!工厂是我们俩一块儿创办起来的,没有你,我自己也不要它了!”
“杨哥——”沈丹伏到杨帆的手臂上哭起来。杨帆怕她碰坏了重伤的右肩臂,便坐到床沿上来扶住她。沈丹顺势扑到杨帆的胸前失声恸哭。杨帆想: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几处骨折骨裂,却一直控制着压抑着自己,把痛苦悲伤藏在心底里,现在让她把控制压抑全部释放出来吧,把痛苦悲伤全部流泄出来吧!于是,他拥住她抽动颤抖的身体,让她哭……
轻轻的敲门声。
杨帆扶沈丹倚靠在倾斜的床头上,拿毛巾给她抹了抹泪水说:“好啦!哭哭就痛快了,既来之则安之,好好休养!有人来了,我去看看!”
杨帆拉开门一下子愣住了,但转瞬间便恢复了常态,亲切地微笑着说:“请进吧!”又冲屋里大声说:“沈丹,你看谁看你来啦?”
“连莉?快,快过来坐!”沈丹说着,愉快地就要坐起来。
连莉紧走两步到床前,将手中的一束鲜花送到沈丹的手里,又将拎着的果品罐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双手扶住沈丹倚靠在床头上说:“沈姐,昨天我才听说你被人撞伤住院。你的伤怎么样?”
连莉双手抚摸着沈丹受伤的肢体,眼泪竞像断线的珍珠滚落下来。沈丹急忙拿起毛巾给连莉抹泪,自己却抑制不住泪水又流了出来,不禁将连莉紧紧拥抱住。
“瞧,姐俩见面不说话,只管落泪!你们女人啊,个个都是水做的,泪人儿!”
沈丹和连莉相视而笑。
“连莉,谢谢你来看我,对我这样关心!”沈丹拉着连莉的手说。
“沈姐,你多……”连莉想说“你多幸福”,但话到嘴边却变成:“珍重,杨帆需要你……”她说到这儿便打住了,“需要你”什么、“需要你”怎么样?她似乎也说不清楚,选不准下边的词儿。
“谢谢!”沈丹感激地拉住连莉的手使劲儿握了握。
“厂长,沈姐,你们等急了吧?”佟辉像一阵风似的走进来,“我买了点儿吃的,晚上吃!”
“来,小佟!”沈丹招呼佟辉,指了指连莉:“我给你介绍:这位是通达公司的连莉小姐。”
“连小姐,你好!”佟辉热情地笑笑说。
“你好!”连莉回答。然后转向沈丹说:“沈姐,你好好休养,祝你早日康复!我回去啦!”
“谢谢你!谢谢你!”沈丹拉住连莉的手再次亲热地抖了抖摇了摇。又对杨帆说:“杨哥,小佟回来了,有她在这里,你也回去吧!你代我送送连小姐!”
“杨哥”叫得多亲啊!连莉的心不禁一颤,嗓子眼儿似乎有一团东西向上一堵!
“小佟,你好好照顾你沈姐!”杨帆嘱咐说。
“厂长,你放心吧!”佟辉回答,诡谲地冲杨帆挤了挤眼儿。
杨帆笑笑,转向沈丹:“沈丹,我走啦,你好好休养,有什么事儿,让小佟打电话给我!”
杨帆和连莉来到街上,一直沉默着。
“连莉,你还记得吗?以前,我们经常这样在一起肩并肩地散步谈心聊天儿,那是多么好!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肩并肩地在街上走了!”杨帆说到这儿停住,似乎对某些事十分宛惜,扭头看看连莉说:“我真不懂,你为什么不愿意理我,不愿意像以前那样和我在一起,难道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吗?你说说看,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如果我错了,我就改正!不能让我这么糊里糊涂嘛!”
“你糊涂?你不明白?你这么个聪明人会糊涂不明白?”连莉不悦地说。
“好,好,好,连莉,如果你不愿意说穿,非让我自己找答案不可,或许我有一天终会明白的,那么,我不问了!你不要生气,我们难得有在一起的机会,今天,我只希望你不要生气,高高兴兴的,不要驳我的面子,肯赏脸给我留下个好心情,好不好?”杨帆几乎在低声下气地央求了。又试探着说:“我们再到‘稻香村’去撮一顿,再到‘神怡’去歌一回好不好?”
“不,我没有那种兴致,我要回家了!”连莉拒绝说,口气很平和。
杨帆从连莉说话口气感觉到她的矛盾心态:拒绝而又舍不得!于是,便说:“连莉,走吧!我不请你一顿,心里就不好过,就赏赐这一回好不好?”
连莉被杨帆的真挚热烈的情感打动了,终于被杨帆连说带拉地请进了稻香村餐馆,走进从前坐过的雅间。
“连莉,来,你点菜!”杨帆把菜谱本打开放在连莉面前说。
“随便什么,你点吧!”连莉把菜谱本推回到杨帆面前。
杨帆点了四个菜,要了两瓶啤酒。一会儿,菜上来了。四个菜都是以前在这里吃过的:肉丝萝卜菜、浇汁大黄花、糖醋鱿鱼卷、龙身凤尾虾。这四个菜都是连莉最爱吃的。
“来,吃吧!”杨帆热情地说,给连莉和自己斟上啤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来,喝点儿!”
连莉端起酒杯和杨帆举到她面前的酒杯碰了一下,喝了一口。
“来,吃菜!”杨帆给连莉夹了一箸子肉丝、一块黄花鱼。
连莉吃着杨帆给她夹到碟子里的菜,感到味美可口,和以前一样的味道。她思绪情感沉浸在往日的美好意境之中,心中充溢着甜美的感情,脸上开始出现了快慰的神色。
“来,干杯!”杨帆又举起杯。
连莉端起酒杯和杨帆酒杯相碰,先自一饮而尽。杨帆愉快地笑了,也一口而干,然后将两只酒杯重新斟满。他放下酒瓶,又给连莉夹菜,夹了鱿鱼卷,又夹凤尾虾,一边往连莉面前的碟子里送菜,一边亲亲热热地说:“来,多吃点儿!”
不觉酒足饭饱,两人满面红光。
“走,我们到神怡去卡拉ok!”杨帆兴致勃勃地挽起连莉的手臂。
连莉顺从地站起来,和杨帆肩并肩地走到神怡茶楼。
“小姐,楼上包间空吗?”杨帆一迈进神怡茶楼便问服务小姐。
“空的,全空的,随意选用。小姐、先生,您们是今晚楼上包间的第一位客人!”服务小姐热情而彬彬有礼地说,“请上楼吧!”
两人来到楼上,杨帆指着里边的一个包间说:“瞧,我们的运气不错,我们还是到那间吧!”
两人走进里边的包间坐下来。服务小姐送来了饮料和葵花子。连莉喝了一口饮料,环视了一下这间熟悉的小包间,觉得十分亲切,身上顿时涌起了热流。
“连莉,我先唱一首献给你!”杨帆拿起麦克风,随着荧屏上歌词的显示纵情地唱起来。他唱的第一首歌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是连莉和他第一次来神怡时唱的第一首歌。他那圆浑悦耳的声音带领着连莉走进往日的那美好的温馨、恬适、惬意的境界,使她心胸荡起兴奋愉悦的波涛,不由地轻轻地和着他唱起来。杨帆唱完了,她还双目盯着屏幕,似乎等着这首歌的“其余部分”歌词继续显示。杨帆回过头来看了看连莉,立即会意,便又选了一首她喜欢的歌《我们举杯》。他把另一个麦克风给连莉,她接了,站起来和他一起唱,时而男声独唱,时而女声独唱,时而对唱,时而合唱。两人唱了一首又一首,越唱越兴奋。杨帆将音响恢复原唱,将连莉手中的麦克风拿过来和自己手中的麦克风一起放下,伸手邀请连莉跳舞。连莉没有拒绝,将一只纤巧的右手放在杨帆的左手掌上,很自然地和杨帆钩肩搭背地跳起了交谊舞。一曲又一曲,直到感觉有些疲倦了,她才说:“我们休息一下吧!”
两人相挨着坐下来,喝饮料嗑葵花子。
“真痛快,是吗?”杨帆兴犹未尽地说。
连莉没有说话。多少往事,不愿回想却偏偏涌上心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于积累太多,回不去又存不住,像断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地滚下腮来。是兴奋的泪?是伤心的泪?是甜蜜的泪?是苦涩的泪?说不清楚!
“连莉,你怎么流泪啦?”杨帆感到莫名其妙。
连莉没有回答,掏出手绢擦了擦。
两人沉默着。过了一阵儿,连莉突然紧张而关切地说:“杨帆,你要提防小人哪!”
“怎么,你怕我像沈丹那样遭人暗算?”杨帆不以为意地说。
连莉的心咯噔一沉,脸上露出苦涩的一笑。
“连莉,我也给你提个醒:回去告诉总经理,要提防通达石英厂败在小人里!”
结帐回家。照例,杨帆送连莉到家门口,然后自己返回。
连莉回到家里,吴妈关切地问她吃没吃饿不饿,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什么也没说就噔噔噔跑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往床上一躺,多少往事不愿意想的却偏偏又涌上心头……
电话铃响了。她拿起话筒,立即传来那熟悉而亲切的声音:“连莉,愿今晚的一切能给你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祝你今晚睡个好觉做个好梦!bye-bye!”
“bye-bye!”连莉本能地回答,放下电话话筒后丢了魂似的往床上一躺。
杨帆从电话听筒里听到连莉撂下话筒喀哒声之后,轻轻放下电话,坐在沙发上出神……
一个红头盔倏地从眼前一闪而过,他不禁双手颤抖了一下,仿佛双手推着的自行车被摩托车撞飞去!红头盔一摘,露出一张白净俏丽的女孩脸蛋儿,黑亮明澈的眼睛富有神彩,正满含歉意地看着他……分手时,听见女孩喊:“再见!后会有期!”果然,到通达公司找工作遇见了她,是她的引荐给了他初登“演兵场”的机会。从那以后,一次又一次到稻香村共进晚餐,他点的菜,她最喜欢吃;一回又一回到神怡卡拉ok,他唱的歌,她最喜欢听。曾几何时,两人一起唱歌,激情洋溢;两人一块儿跳舞,情绪缠绵,兴奋不忍离去……
他噌地站起来,拉开写字台的一个抽屉,取出一本精美的影集。翻到这一页:他和连莉在一起时留下的照片。其中的一张,是他精心“策划”给她照的。他把这张“摄影作品”从影集中抽出来,拿在手里端详:一个俊俏的女孩甜甜地微笑着沿着石块铺砌的花园小路袅袅婷婷地走来,两旁和身后是一簇簇桔黄色、青莲色相间盛开的花儿。她上身穿一件弹力娇衫下身穿一条牛仔裤,既突现出曲线优美的体态又显示出苗条娇健的身材,脚上穿一双黑色细跟高跟皮鞋,体现出挺拔飘逸充溢青春活力的少女风韵……
他为了给通达公司留住客户而使通达公司减少一笔巨额收入,使老板娘邵凤兰大为恼火……他告别了通达公司。
就在这时,连莉不再理他。
也就在这时,沈丹走进他的事业和生活。她和他“同甘苦共患难”创业,从此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的发展,看到了未来的曙光……
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女大十八变,已经不是十几年前因为丢了钢笔急得哭起来的那个女中学生,而是一位出落得更加漂亮楚楚动人的少女!她那光洁丰润的鹅蛋形脸儿给人以淳朴端庄的宜人感,那说话看人时漆亮明澈的黑眼睛让人感到里面蕴藏着智慧和毅力,那端正好看的鼻子和嘴唇告诉人她是一位宽厚好处的女孩。她身材略宽但挺匀称,经常穿一身西式黑色套裙,长发绾在脑后用大发卡夹住,一种职业女性的打扮……
他拉开写字台的大抽屉,取出那本自沈丹住院以来不知看了多少遍的她的记事本,上面记录着华仪厂自创建以来的足迹,其中融进了她的思想情感,字里行间流溢着她和他在共同创业的日日夜夜风风雨雨中所产生的特殊感情。她帮助他创业立下了大功,是他事业成功发展所不可多得的臂助,是他自创业以来的工作和生活的伴侣……
此刻,在他面前——
一边是连莉的照片,盈溢着少女的迷人的风采……
一边是沈丹的记事本,流淌着少女的火辣辣的话语……
杨帆的心似大海的波涛!他喜欢丹,非常喜欢丹,可是,在那种特殊的感情上,她无论如何取代不了第一个撞入他心坎、深深刻蚀在他心底里的莉……
他突然将那张照片翻过来,提笔在背面疾书……
门铃骤响,是谁深夜造访?他顺手把照片往记事本里一夹,放进抽屉里去。走到房门处从窥镜看——是阎喜财!深更半夜他来干什么?
门铃又响。杨帆略一踌躇开了门:“哦,老阎,请进!”
“杨厂长,这么晚还来打扰,请您原谅!”
“请坐吧!”杨帆朝沙发挥了挥手,沏了一杯茶放在阎喜财面前茶几上说:“喝点儿茶吧!这么晚来,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儿吧?”
“唔?我来是想告诉您:通达石英厂可能要完蛋了!”
通达石英厂破产只是迟早的事,杨帆早已料到。
阎喜财见杨帆对他的“报告”并未感到新鲜而流露出惊讶的表情,便进一步补充说:“章厂长,哦,章磊那小子炒股输啦!”
“喔。”杨帆仍然是若无其事的神态。其实,章磊挪用通达石英厂全部流动资金炒股票,企图孤注一掷挽回其企业管理上的败局,此信息已在杨帆的准确可靠的数据库之中。他以对此信息丝毫不感兴趣的语气说:“你今天来就为此事?”
“是的,是的,我想这事儿对华仪厂是有利的,因为……”
“不要说啦!”杨帆摆手制止,“如果你深夜到此只为此事,那就请回吧!”
“不!不!不!我……我还有一事……想请杨厂长借给我一点儿钱!我欠人家的债,人家催要得紧!”
“多少?”
“八百。”
“抱歉,我手头没有那么多现款!”
“少点也行。”
“三百二百倒有!”
“唉,不顶用!”阎喜财失望地愣了一下,又似笑非笑地说:“有多少算多少吧,三百二百也行!”
杨帆掏出钱来,将零碎钱重新揣进兜里,将三百元大票给了阎喜财。
阎喜财把钱揣进兜里,站起来咧嘴一笑说:“谢谢!开资就还!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