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缭绕,金光灿灿的山巅之上,沉郁古朴的归云山庄彷如远离了江湖,安静祥和地置身于化外之境。若无鼎沸人声惊扰这无华的光阴,总能让人生出身处人间仙境的感觉,如真是幻,萦绕心间。
正堂之外,石阶之上,高坐龙首的宋云天从容站起,锦衣猎猎,八面威风。傲视群雄的威仪,气吞山河的气魄,不愧是执首江湖的武林霸主。
此时,列坐于广场两侧的各大门派宗师纷纷站了起来,就连广场中间那五个擂台上的所有后生小辈都已安静下来,静待宋云天示下。
喧嚣吵杂,随着这烈烈秋风一吹,竟好似被带走了一般,登时销声匿迹。偌大的广场飘散着宋云天那浑厚苍劲的声音:
“千秋万古,岁月峥嵘。长江后浪退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群雄汇聚,众星云集,尔等且较一日长短,且与日月争辉!”
激昂壮语瞬间鼓舞起后生小辈的万丈雄心,情不自己,同时呐喊起来:
“较一日长短,与日月争辉!”
群山叠岭间顿时回荡起这响天彻地的呐喊声,连绵不断,经久不散。而擂台上的后生小辈,异常兴奋,有的甚至已经摩拳擦掌起来,恨不得现在就要证明自己的本事。
宋云天压了压双手,待众人安静下来后,慢慢说道:“今日之较量,旨在切磋交流,诸位须得点到即止,切不可伤了他人性命。”说到这,宋云天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方才庄重地宣布:
“比武大会,正式开始!”
咚——
随着宋云天一声令下,守候在锣鼓旁的侍从大力地敲打了一下锣鼓,随即高声叫道:
“第一场,群雄逐鹿。”
所谓的群雄逐鹿就是混战,目的在以考验比武者的应变能力,不仅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更要以双拳敌四手。
广场中间的五个擂台是以类于‘工’字形的排法分设搭建,而每个擂台上的人数都是按照参战的总人数平均划分而成,恰好分得三十人。
此场混战,并无时间限制,但只有最后站在台上的两名比试者方可进入下一场。期间摔出擂台或跌倒不起者,出局;使用暗器或伤人性命者,出局。
咚——
侍从再敲锣鼓,五个擂台霎时沸腾起来,混做一团。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竟已有人倒地不起,更有甚者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打下了擂台。而擂台之外的叹息声,嘲笑声不绝如缕……
“哎呀,这怎么都不会躲的呢。”
“你看,那个小子还真够笨的,这么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
“啧啧啧,这个少年身手不凡,我看好他。”
“咱俩要不赌一个,输了请喝酒。我赌那个穿黑衣服的赢……”
秦香看到有人竟能以参战者来当作筹码开庄下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向前探着身子,对坐着的沈鱼儿,说道:“鱼儿,你觉得你哥哥会赢吗?”
一时看得眼花缭乱的沈鱼儿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秦香,竟不知道秦香此问究竟是何意。心想着连自己这个门外汉都看得出哥哥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通过第一场的比试,她又怎么会多此一问?
面对沈鱼儿那近于惊愕的奇情怪状,秦香耸了耸香肩,哂然自笑,用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掩饰起自己关心则乱的窘态。
“小师妹,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傅采华将目光从擂台上收回,看向秦素华,面带忧色地问道。
傅采华话一出口,不仅沈鱼儿与秦香觉得怪异,就连她身后的易寒都觉得此话甚有缘由,纷纷探头过来,以待下文。
秦素华被这三个小辈的举止弄得哭笑不得,只是淡然说道:“一切正常。”
沈、秦、易三人顿时颓丧了脸,败兴而散。
傅采华见状,不无好气的笑骂道:“你们这三个鬼灵精。”
众人谈笑风生,不知不觉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忽听“咚”的一声,众人望向擂台上最后的胜利者,相视一笑。
霎时沉寂的广场,登时鼎沸喧阗,喧声不绝。
首座上的宋云天再次站了起来,对着擂台上的胜利者满意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宣布起结果来:
“第一擂台的胜出者是太玄门洛峰以及张舟;第二擂台的胜出者分别是天香楼曲荷,明华阁凌佩瑶;第三擂台的胜出者分别是宁十三与舒月容;第四擂台的胜出者分别是归云山庄徐少秋,明华阁沈复;第五擂台的胜出者则是流云堂杨洪武和乔望之。”说完,广场上顿时掌声四起。
宋云天顿了顿,继续说道:“接下来便是最后一场比试——谁与争锋。”
咚——
锣鼓声起,侍从便接着宋云天的话,大声宣布到:“第二场,谁与争锋。第一局,太玄门洛峰对战张舟。”
随着一台上的洛峰与张舟上得广场正中的五台之上后,其余比试者都纷纷回到了自己的门派坐位上。此时,广场四周又是一片鼎沸,或与兄弟朋友庆贺,或许师派同门探讨下一场的应对,或与旁人解说这台上二人的诸般渊源。
咚——
“洛峰。”
“张舟。”
二人互一施礼,旋即较量起来,接着台下就不断传来了喝彩叫好之声……
待凌佩瑶与沈复回到坐位后,秦香柳腰一转,便来到了沈复身后,帮他松着肩骨,笑盈盈地说道:“看把你累得。”
沈复端起茶碗,咕噜咕噜地喝完之后,登时精神焕发,说道:“可不是嘛。”接着抬起了右肩,左手指着说道:“这里也来几下。”
傅采华见状,笑道:“复儿,你比佩瑶还娇气哩。”说完,朝着心不在焉的凌佩瑶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忧心忡忡。
沈复长叹了一口气,满是沮丧地说道:“唉,二姐天资聪慧,以一敌百自不在话下。而我这种笨人即是便面对区区几人,也不得不用尽浑身解数。”说着,看向傅采华,脸上写满了疑问,说道:“傅师伯,你给我说说,这同是明华阁出来的两个人,怎么就能差这么远呢?”
傅采华不无生气的说道:“敢揶揄起你傅师伯来了,担心我罚你去悔过涯。”
沈复做了个鬼脸,继而对秦素华说道:“秦师叔,你觉得那个张舟,能撑多久?”
秦素华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沈复自信地说道:“五十招。”
秦素华问向易寒:“寒儿你觉着要几招?”
易寒答道:“我也觉着要五十招。”
秦素华刚欲问向凌佩瑶,却见凌佩瑶似有重重心事,便没有开口再问,自顾说道:“我觉着不过十招。”
“我也断其十招之内,必败。”傅采华应和着说道。
见着众人一致认定张舟必败,秦香满腹疑惑,说道:“不能吧,他占尽了上风,也会输掉?”
“叫你平时不好好练武,竟连这么明显的胜败都看不出来。”沈复见秦香并没有因此而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方才继续说道:“虽然他招式刚猛后劲不足,但还能绵延续上,五十招想来还是可以的吧。”
秦素华淡然说道:“从其表象而看,自能接得五十招不假。但你们却忽略了洛峰,他那以柔克刚的招数,其实都是在蓄势聚力,每招每式,层层相叠,十招之内便能势成力满,一举将其击败。这也正正是太玄门内功心法的独特之处,繁来简去,厚积薄发。对上太玄门,定要速战速决,千万不能让他汇江为海,一泻千里。”
秦素华的话音刚落,擂台上的张舟便也重重摔出了擂台。秦香不由得默数起刚才的招式,不多不少,刚好十招,不敢相信地说道:“竟然真的是十招必败,这也太神奇了。”
咚——
侍从敲完锣鼓,便高声宣布:“第一局,太玄门洛峰胜。第二局,天香楼曲荷对战明华阁凌佩瑶。”
“佩瑶。”傅采华连叫数声,方才惊动神魂远思的凌佩瑶。
“什么事?师傅。”凌佩瑶不知所以地问道。
“到你了,上去吧。”傅采华心中一阵叹息,竟不忍呵斥这个爱徒,只是黯然说道。
“佩瑶,来秦师叔这。”秦素华站了起来,伸手拉住走过来的凌佩瑶,暗暗渡送着真气以宁其心神,平静地说道:“天墨其彩,佩许瑶海。莫愁,莫邪。”
“谢谢秦师叔。”
天墨其彩,佩许瑶海。莫愁,莫邪……
凌佩瑶心中直念着这句似带着魔咒的谶语,安静地向擂台走去……
浅粉素衣,白绢长卷。
三千青丝在日光下染似了白发,如浮萍,如柳絮,无声地漂泊在萧瑟的秋风之中。
看不见花姿月貌,却在那孓然的身影中听到了风吹千帆,雨打万田。
待到尘埃落定时,谁的疑惑写入了三生三世,谁的叹息横亘在千山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