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儿捧着小音粉红的小脸蛋不住给她吹气，然后问:“小音妹妹，这就不疼了是吗?”小音格格笑了起来，“君哥哥，果真是不疼了。君哥哥，我想吃桃，你快上去摘。”“我这就去给你摘，这次摘下来你可得接好了。”小音即刻伸出洁白的小手仔细地向上接着。

……

八岁。

“君哥哥你可坐稳了不要晃过来晃过去的，我还差一个鼻子没给你画上呢！”小音坐在矮桌子上一本正经地挥洒着画笔。

“哎呀，小音，都一个时辰了，你到底会不会画？”君儿坐在凳子上已经不耐烦了起来。

“我当然会画了，君哥哥你信不过我吗?”小音撅起小嘴做状欲哭。

“信得过信得过，小音妹妹，我看看你给我画的好不好看。”君儿一把抢过画纸。

“哈哈……”君儿笑得前仰后合，这画纸上画的哪里是他了，简直就是个四不像。

而小音却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

九岁。小音和他一起在寂静室练剑，她的小手抓着木剑刺得有模有样，额头上香汗涔涔。

……

十二岁。瞭望峰，月桂树下。君儿和小音同时将同心锁在对方脖颈上挂了起来。

“君哥哥，有了这个，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能知道你在哪里！”白小音手里捏着自己的同心锁，笑靥如花，真诚地对君儿说。

“小音妹妹，我们永结同心，永远不要分开，我岂会去天涯海角，我天天都会陪在你身边的。”君儿郑重承诺。

“嗯！”小音重重点头。

……

梦笔峰。

小音搂着君儿的肩膀，泣不成声道:“君哥哥，小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君哥哥去哪里，小音就去哪里！君哥哥也说过，你要和小音一生一世在一起的。我们一起走，小音绝不会离开君哥哥半步的，好不好？”

君儿抹去小音的眼泪，取出自己的同心锁来，忍着眼泪道:“小音你看，这是你送给我的同心锁，我和你各有一个，无论天涯海角，我和你的心永远都在一起！”

小音也紧紧攥着自己的同心锁，破涕为笑:“同心锁，将你和我的心永远锁在一起！”

……

他不忍再去回忆那最后离别的画面。

一幅幅君儿和小音从小到大的记忆图景在他脑中如浮光掠影而过，就像已是十年前遥远的梦境一般，而小音清晰的笑脸和可爱的容颜，在他心头确实是如此的明朗。

此时，他是多么的想要见到小音妹妹。

他极其忍住眼中饱含的泪水。

武情义已顾不得在众人面前失态，朦胧的回忆和朦胧的泪水使他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朦胧起来。

红姑秋浩渺、月婵娟、傅柔情都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武情义忽然转身，如飞而去，身影已然消失在了云雾缭绕的山林之中。

“武大哥?武大哥！……”傅柔情急身追出，纵身跃过楼栏，落在石崖上，眼前云遮雾绕，不知悬崖几深，而四周却决然不见了他的身影。

“武大哥，你为何要走？你为何要抛下我？”傅柔情前脚踩落几颗飞石，身躯望前探出，竟是不顾凶险。她大声呼喊“武大哥”，眼泪滴落下来，清风吹撩着她的秀发，以及她那涟涟的青衣。

“情儿，你不要命了?”一声呼喝，月婵娟飞落在傅柔情身后，一把将她拽进怀里，语气转柔道，“情儿，由他自去，这种男子，心系别人，何必为他伤怀，要是我，早就与他一刀两断了。”

傅柔情听了后更是泪落不止了。

石崖楼檐里，轻风拂起帐幔，红衣掠过栏杆，秋浩渺的身影亦且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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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叶轻浮在清波涟漪的湖水中，仙音楼上依旧白雪残留，武情义独坐在楼檐上心怀往事，静静地饮着傅柔情那日送给他的这壶美酒。

喝酒何必用杯，思绪仍然混乱，而一壶美酒已尽。他抬手掷飞了空壶。

“哟，武公子，怎么独自一人在此喝闷酒呢？”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自后传来，声先来，一袭红影随即跃入眼际。

武情义心头一时惊喜，转头之际，却是失望，这红影剑程暮遥虽也貌美少见，却不是红姑。

武情义勉强而笑，“程姑娘，是你啊？”

程暮遥落在他的身侧，“武公子，这几日见你一直在仙音楼里养伤，便不曾来打扰。不知贵体如何了？”

武情义道:“无恙！”

程暮遥含笑道:“今日我来，是请武公子到梅楼上同饮几杯，以便向武公子道个‘谢’字。这一个人饮，有何兴致？”

武情义略有诧异，“那日我抢了程姑娘你的白鹰飞马，程姑娘为何不怪我，反要谢我呢？”

程暮遥格格一笑，道:“那日抢马之事，我倒早已不记在心上了，还亏你记得这么清，武公子反倒忘了，那夜我和表哥与丘家兄弟正斗得紧急时，是武公子出手相救，这个恩情，当然要谢了！”

“这点小事亏你也记得这么清楚，”武情义笑道，“不过程姑娘倒也是个真性情的人，我愿交你这个朋友。”

程暮遥秀美的面容一喜，“我们两个，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今日不同饮几杯，明日一别，还不知何日能再相逢呢。”

武情义诧道:“程姑娘明日要走?要去何处?”

程暮遥道:“我和表哥要去东阳城一趟。今日由宣公叔置酒相送，南华兄、笑面兄也一同赏光，自是不能少了武公子。只是刚才听宣公叔说，柔情妹子去仙音山上见红姑去了，倒是可惜，不能一聚。”

武情义不觉朝仙音山回首顾盼，心里懊悔如此离却了傅妹妹，自是恰才心里忆起小音妹妹来，更是眼见十年之中深深所念的天女对他竟然毫无所觉，故而百感交集，一时不知如何裁处，方迅速逃离了万籁崖，只想一时远远离开，自此不见红姑，断了对她的念想，那又如何？可是即便在心里发下恨恨誓言，也是爱恨难消，到这仙音楼时更是难以挥舍得那夜悦耳的琴音她和动人的身影，加之对傅妹妹念念不舍，自是踌躇难定了，便希望傅妹妹此时下了山来，好倾诉心意，不忍她会在那山上如何感想。

“武公子在想什么？”程暮遥见他一副痴痴的样子。

“没什么。”武情义回过神来。

程暮遥道声：“武公子请随我来！”她娇俏的身影便即掠过一众屋院房顶，落入寒梅树梢中去了。武情义展动身形尾随而至。程暮遥似蜻蜓点水般在湖面如飞掠过，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武情义。

武情义目送笑意，两个身影翩然斜飞而上，落在湖中石桥环绕的梅楼上了。

富丽的楼厅里桌明椅亮，酒菜飘香，五人正端坐等候，上席是梅海山庄主人惊鸿剑何宣公，笑面人乘风归坐在对席，左右坐着千年蛇南华珍、万年蝎南华宝兄弟，其次是程暮遥的表哥追风剑路啸原。

路啸原一见武情义随着他的表妹进入厅来，脸上随即浮起不悦之色，抬杯一饮而尽。

何宣公摆手招呼道:“武公子，快请入座！”乘风归、南华珍、南华宝三人都很客气地打了招呼。

武情义抬手道:“让诸位久候了。”随即在路啸原对面坐了，程暮遥与她表哥并肩而坐。

何宣公令侍女斟酒，笑道:“武公子，多日来不曾一叙，老夫前日本想请你，却听情儿说你病尚未好，老夫见情儿照料有方，也就未曾过来问候了。今日恰逢路公子和程姑娘在座，真该畅饮一番。”

武情义抬杯道:“多谢何叔美意！”众人一同饮了。

南家兄弟一面狼吞虎咽，一面高谈阔论，称赞起武情义少年英侠，那夜如何大展身手、如何重挫漠北双煞的话，武情义心中牵肠挂肚，只是随声附和，一同饮酒，显得默然无语。

程暮遥见武情义心绪不宁，亲手为他夹了一箸菜，笑问:“武公子，我看你神色，莫非有什么心事?你别光顾吃酒，也要多吃些菜。”

美女夹菜，武情义自是领受，与程暮遥举杯共饮，相视一笑，看得路啸原醋意横生，冷笑道:“那夜武公子中了红姑一掌，现在可好了些?”

武情义回想那夜被红姑一掌打飞出去老远，全身痛楚难耐的事，心头伤感，没好脸色回道:“关你何事?”

路啸原脸色一变，“你这人好生没趣，我好意问你，你倒挺了不起似的。”程暮遥一拐于啸原胳膊，小声道:“表哥，你别说话。”

路啸原更是不悦，“倒是表妹与武公子聊得挺来，我自是聊不来了?武公子别忘了，你弄坏我的马，我还没说你什么呢。”

武情义道:“谁想与你说话了？”

南华珍大手一摆道:“路公子和武公子你们两位何必见外，这酒须吃得尽兴。”

路啸原嘿嘿一声，亲自给武情义杯子满上，正要抬杯，冷不防已被武情义一盏热酒泼了满脸都是。路啸原愣了一愣，武情义起身道:“各位，见丑了，在下先行告辞！”说罢大步出厅。

“呃……”何宣公倒没料到会是这样。

“臭小子，你别走！”路啸原恼羞成怒，抽身拔剑。“武公子，这是为何？”程暮遥神色尴尬，挡住表哥路啸原往外冲去。

一席酒宴不欢而散。

武情义跃落梅林树梢，双足点荡在轻飘飘的树尖上，举目远眺着飘渺的仙音山上，不知自己欲往何处。

只见一个身影自山中如流星划来，饱蘸的剑光笼罩在她身周，翩翩而落，正是觉者月婵娟。月婵娟拂袖收剑，落在一丈开外的梅稍上，寒着脸问:“原来你还没走？你想走倒是走快些，省得情儿寻死觅活地想要找你。依我说，你无情无义、心口不一的，还是别回来这里了，否则，别怪我为情儿对你不客气了。”

仿如泼了一瓢冷水，武情义方才还对傅柔情、红姑、仙音山百般惦记舍不得一时离开，此时听了月婵娟的话，想不到这么个清丽美貌的女子说话如此难听，更是心冷如雪，真想一时出手好好教训她一顿。

“这里有什么稀罕的，我当然要走了，自然永远也不会回来。”武情义气呼呼道。

月婵娟手里一扬，道:“这是你的东西，天姑说无暇办理，叫我还了给你。”说着掷了过来。

武情义一把抓住自己的同心锁和岑今交给他的圆铁盒，愣了一愣，心里百感交集。

月婵娟冷哼一声，上下扫了一眼武情义，随即转身而去。

“没想到来梅海山庄耗费这么了些时日，只是闹了一场笑话。早知道我就留在五界山与岑今姐姐抵挡官兵，同生共死，也不会失陷了我的白龙。我又何苦费心来到此处呢？”武情义心乱如麻，一想到白龙被抓去小磨盘山，岑今生死未卜，小音妹妹音信渺无，而十年里日思夜念的天女对他竟这般苛刻，以及月婵娟的冰冷逐客，真是心里难受至极，一刻也不想再留此处了，决然回头，想为红姑留下一点礼物，双手一挥，一片寒梅纷纷倒地，断枝折叶，又一掌拍出，隔空打飞那仙音楼的一处楼檐后，奋然顺湖面飞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