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闹剧,让马少强把正事的时间都忘记了。
“糟了!”他大叫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少强,你怎么了?”朱高品也站了起来。
“糟了,我今天早上定的要去面试的,时间快来不及了!”马少强抬起长腿,匆匆地就往候车室外跑。
“你别跑!你别跑!”朱高品又喊着追了上来。
马少强猛地停住了脚步,并向后退了两步,半小时前发生的被当小偷抓的事还让他心有余悸。一回头,看见朱高品已经到了他面前。
“你干什么呀?”少强急得直跺脚,甚至有了照那张肥脸踹一脚的冲动。他今天怎么老缠着自己呀!
“我九点要面试,要迟到了。求求你别跟着我了!好不好?”面少强的面色上带着微微的怒意。
朱高品看了看浮在少强脸上的怒意,小心地说:“你不是要迟到了吗?我有车,我可以用车送你去!”
“用车?送我?”马少强的眼里满是疑惑。
朱高品来了兴致,他朝少强眨了眨眼,然后一挥手,先朝前走了。马少强跟着朱高品,在火车站的存车处,我看到了朱高品的车——一辆前挡泥板的壳子掉了一半的黑色摩托车。
“上车吧。”朱高品潇洒地朝少强挥了挥手。看着那辆破旧的几乎要报废的摩托车。马少强寻思着,自己一坐上去,它是否就会散了架。
“快点呀!”朱高品眨眨眼,又催他,“你不怕迟到了?”
“噢”。马少强应声着,小心翼翼地坐上了摩托车。摩托车呜地发动了。伴随着发动机的声音,还有车子零件丁零当啷的响声。不过谢天谢地,我们二人并没有把车子压散,算是走运的了。
“放心吧。”朱高品仿佛看出了马少强的心思,“这车子我有时要拉二百斤的货呢。我看你不一百四吧?”
“江林大厦。快!”马少强迎着耳边呼呼吹过的风说。
“得勒!”朱高品高声答道,他车子开得很快,车子时而穿过拥挤的车流,时而转入小巷子。
“走小路近,不堵车。”少强听见朱高品在前面对他喊。少强想他不愧是送快递的,对这城市的路可真够熟悉的。
可是他话音刚落,听“彭”一声,摩托车向前歪斜着滑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啊……”二人同时尖叫一声。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从巷子里面窜了进来,然后…..然后和他们的摩托车来了个亲密的接吻。面包车司机看了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一加油门,溜走了。
马少强脑子一阵发懵。等他和朱高品从地上爬起来时,发现摩托车撞在马路牙子上已经散了架。
车子的前轮飞了出去,窜上马路牙子,落在了一株梧桐树的脚下。车头上的半块挡泥板也被撞掉了,搭拉在一边,一副垂头丧气的衰败样。
朱高品揉了揉磕在马路牙子上的胳膊,在地上淬了口吐沫,望着早已不见踪影的汽车,在空气中指手划脚的骂道:“孙子,别让爷爷我再看见你,不然没完!”
马少强的膝盖骨也摔得生疼。他坐在地上揉了揉腿,看着散架的摩托车说:“兄弟,对不住了,你好心送我,没想到会出这事…….”
朱高品一抬手,挡住了我的话,说:“少强,不干你的事,今天是兄弟我不走运!”
“可这,这…….这车子…….”马少强指着地上车子的残骸说。
“没事,不过没想到我这老伙计这么快就完了。”朱高品拍了拍斜到一边的车座。“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哥哥我还正准备买辆新的呢!”
朱高品又指了指小巷的尽头说:“少强,哥们不能送你了,你从这个巷子出去,然后向左拐,再走大约两站路就到江林大厦了。”
“噢,”马少强应了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告别了朱高品,他还要为他心爱的摩托车收拾残局。
马少强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临走前少强向朱高品作了个电话联系的动作。
出了巷子,就是一条宽阔的马路。马路上车流滚滚。马少强照着朱高品说的路线条,向左一拐,沿着人行道,向前走着。他的膝盖已经不太疼了,他让自己走路时,尽量像正常的样子。
几幢装着蓝色玻璃幕墙的大楼明晃晃地屹立在那马路对面,大楼前的人们,西装革履、行色匆匆。
马少强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皱巴巴的旧夹壳衫和沾着土的黑色运动裤、白色球鞋,突然感觉到自己与这个城市好遥远,觉得自己好渺小、好卑微。他叹口气,对自己说:“马少强呀,马少强,城市的日子不好混哪!”
马少强在挂着江林集团牌子的高楼前停下来,站在大楼一个不起眼的墙角,借着外墙的玻璃幕布将自己照了照,他将夹壳的前襟往平得拉了拉,又将两条裤角拉得一般长。他还用手指拢了拢自己不太长的头发。最后,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因紧张而木讷的脸,他抬起嘴角,尽力让自己这张削瘦的脸显得有些活力与喜性。
不过,他发现自己勉强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别扭,就用手使劲的搓着脸,它显得不那么僵硬就好了!
这时,突然有人一把拉住马少强的胳膊,“你怎么还在这里臭美呢!”
灰色的玻璃幕布里映出一张穿着保安制服的圆圆的脸。“二猛!”马少强惊喜的叫道。
“给你打电话也不接,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二猛说着,就拉着他从大门里跑了进去。
他们坐电梯下了地下一层。地下室很亮,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明晃晃的照着。
“保安办公室就在这里。”二猛说着,快步在前面带路。他脚上厚重的保安靴在这显得空旷的地下室里咚咚地响着,并伴着一些回音。
二猛小心地敲了敲一扇门。
随着一声“进来。”他们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四五十平米的房间,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六七排桌椅,排布得像个会议室的样子。
在最前排的桌子上,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手里整着一沓资料,看起来刚收拾完东西,正准备起身离开。
“孙主任好!王部长好!”二猛点头哈腰,一脸堆笑。
“什么事,二猛。”一个三十来岁、留着平头、穿着保安制服的小伙子盯着二猛开口问道。
“少强,快,快!”二猛急于推销他,拉着少强的胳膊,一把将他推在前面。少强却无从准备,猝不及防地向前闪了一下,脚下没站稳,一下子扑到了一个戴眼镜的女人面前。
女人戴着眼镜的脸一红,退后几步,操着一口南方普通话说:“你干嘛呢!你干嘛呢!”
少强的脸也红了,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局促地站在哪里,手不知放在哪里才好。
“嘿嘿……嘿嘿……”少强刚才的举动让二猛也很尴尬:他脸上难看地笑着说:“王部长,这…..这是我的一个乡党,是想来应聘咱公司保安的!”
平头小伙子(应该是保安部长)皱皱眉,斜睥着从上到下打量了少强一眼,“今天的保安面试已经结束了!”
女人一听少强是面试的保安,更是用厌恶的眼神盯着他,撇了撇嘴说:“像这样脚下没根基,连站都站不稳的人还能当保安?赶紧趁早回去吧!”
说完,他们也不管二猛和少强,就一起走向了门外。
二猛还想追出去,被少强一把拉住了。“算了!算了!”他说。然后和二猛一起跌坐椅子上。
“少强,不是我说你,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呢?我不是给你说让你九点到吗?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二猛也被刚才的情况弄得一肚子的火,他向少强发起了连珠炮。
马少强将头垂在胸前,给二猛讲了早上在火车站发生的事。然后叹了口气说:“唉,只能怪我倒霉了!看来这工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二猛同情的看着马少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少强,也别灰心。这城市大的很,工作遍地都是。咱再找!不信找不到比这江林公司更好的单位!”
马少强点点头,自己心里也没谱,什么时候他才能找到份正经的工作?看来今天晚上又要睡在火车站的候车室了。
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二猛马上要换班了,马少强只好别了他,一个人又游荡在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