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 四

周六上午，常平平跑到离家最近的一幢高楼里。上学的时候，常平平会路过这里，可常平平一次也没进去过。这幢楼很高，而且楼所在的地方地势也很高，应该可以看得很远。

这是一座写字楼，大楼的大堂里有门卫房，一个穿着制服的门卫守在小房子里。常平平趁他不注意，躲在一个大人的身旁，走进了大楼。他进了电梯。电梯里的按钮显示，电梯可以上到的最高楼层是22层。

常平平乘电梯上到22层。一切顺利。22层也是写字间，有两间挂着牌子的公司在这里办公。常平平在走廊里转了一圈，很快就发现，在电梯间东面的走廊尽头有一扇大玻璃窗。常平平站在那扇大玻璃窗前往下一看，嘿，从这里果然可以看得很远很远，周围几条大马路都可以尽收眼底。常平平辨认了一下方向，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平时上学要坐的9路车所走的“程前路”。那条路常平平走了好几年，非常熟悉了，可是站在这里看，那条路上的一切都变得小小的，小得有些陌生，小得有些不太真实。常平平想，如果常安安站在这里，看到这一切，一定会觉得非常新奇，非常好玩儿。这样想着的时候，常平平不由得笑了。

一个穿着蓝色T恤的叔叔从常平平的身边走过，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问他：“小同学，你在这儿干什么？”

常平平心里有点紧张，不过表面上还装着很镇定的样子，说：“不干什么。”

那人问：“你找人吗？哪家公司的？男的女的？”

常平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他不想撒谎，他压根儿也不知道该怎么撒谎。慌乱中，他忽然灵机一动，指着窗外面问那人：“嗯，大同学，你知道那边什么时候最堵车吗？”

那人一愣，接着就被常平平故作镇定的样子和对他的称谓逗乐了：“我可不是什么同学了，你得叫我叔叔。”

常平平歪着头看看他：“你工作了？”

那人说：“当然！”

常平平说：“可看着，你顶多像是实习的大学生。我们学校就去过实习老师，看上去比我们也大不了多少。”

那人又笑。看得出，他的脾气挺好，也挺喜欢小孩子的。他说：“你这小家伙，倒挺有意思的。就算是实习老师，你也得叫老师，是不是？”

常平平点点头：“那倒是。”

叔叔问他：“你问堵车的事情做什么？”

常平平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总不能说，他是想带着弟弟来看堵车呀。他正在犹豫犯难的时候，叔叔接着又说：“是不是，学校让你们搞什么社会调查呀？”

常平平一听，赶紧点头：“是呀，是呀！”

叔叔拍拍常平平的肩膀，说：“那你这课题可有点儿累人了，倒不如换一个，调查一下，现在还有哪条路不堵车。这个肯定会简单多了。

常平平说：“我知道，上下班的时候，到处都堵车。可我更想知道的是，周六周日，哪条路还堵车？”

叔叔说：“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这课题倒挺怪的。不过，这样的路也有。你看看，那条路，”他伸手朝窗外指了指，“就是绿顶大楼前面的那条，现在正好有一辆水泥罐车在拐弯。那条路叫‘南兴路’。听听，这路名起得就不好，‘难行’路，那能不堵吗？”

常平平笑了，觉得这叔叔不但挺和气，也挺好玩的。他问：“可是，现在看上去，也不太堵啊。”

叔叔抬腕看了看表：“嗯，现在这时候还不会太堵。上午八九点钟和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肯定会堵得一塌糊涂，而且越是周末越堵。”

常平平有些奇怪：“那为什么呢？”

叔叔说：“因为周末，许多人会开车到城郊去玩。而这条路是从这里往城郊去的必经之路。一般大家都会在八九点钟出门，玩上一天，下午四五点钟再回来，所以就会堵车缕。”

常平平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叔叔忽然叹口气，说：“真羡慕那些可以出去玩的人哪，我们这些人周末还得来公司忙乎。”说到这儿，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有意思，我怎么跟你说起这些来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常平平，“我为你提供了有用的信息，你是不是得谢谢我呀？”

常平平大大方方地说：“那当然。谢谢叔叔尸

叔叔笑了，说：“你还别说，你跟我小时候的劲头儿有点像呢！你叫什么名字？”

常平平说：“我叫常平平。经常的常，平安的平。”

叔叔说：“常平平，好名字！我姓郭。我们公司就在这层楼，叫‘易尚公司’。没事儿你可以来找我玩。不过，一般我都挺忙的。”

常平平笑了，说：“其实我也挺忙的。还是等你没事的时候去找我玩吧。我在西城小学，上五年级，五年四班。你去一打听，地球人都知道！”

叔叔大笑，抨了一把常平平硬撅撅的头发：“小家伙，有意思！我喜欢！”

从22层坐电梯下来的时候，常平平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今天下午就带常安安过来。可是等他下到一楼大堂，看见那个保安在盘问来人的时候，又犹豫起来。常平平想到一个问题：他自己可以轻易地躲过保安，进到大楼里，可是如果带上常安安就不行了。两个人的目标本来就大，常安安又不像他那样动作敏捷，肯定会被保安发现的。到时候，如果保安不让他们进去，那可怎么办呢？

常平平想去跟那个保安说一下，可看看保安，又有点打休。那个保安五十多岁的样子，脸上瘦得看不见一点儿肉，也看不见一点儿笑模样，对人说话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看上去可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常平平很担心他会拒绝自己。常平平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了，从电梯上走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常平平认识，正是刚刚跟他说话的那个郭叔叔。常平平眼前一亮，赶紧跑过去。

事情顺利得让常平平在走出大楼之后还直想笑。那个郭叔叔果然是个热心肠，一口答应下午会下楼来接常平平他们上楼去。不过，常平平当时并没有把详情告诉郭叔叔，只是说，下午四点钟他会带一个同学到22层一起做“社会调查”。常平平并不是想瞒着郭叔叔，只是觉得常安安的事情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而且郭叔叔和他的同事当时正准备出去办事，常平平也不想耽误他太多的时间。常平平想，反正下午郭叔叔就会见到常安安，到时候再跟他解释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