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系主任办公室门前。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向里面看去，张主任正套上西服，伸手抓起办公桌上放着的皮包，要走的样子。一抬头，看见了陈老师和杨帆正站在门口，不由得一怔。

张主任迷惑地问：“陈老师，你们俩找我有事？”

陈老师领着杨帆进入办公室，说：“是。张主任，这是我们系魔兽战队的队长杨帆，今天我们俩来找你，是希望能把战队的训练资金发下来给他们。”

张主任“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杨帆本来以为只要见到张主任，和他一说这事儿，张主任就会十分爽快地把钱给他们，可张主任沉默着就是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杨帆不禁一阵着急。

张主任来回走了两趟，才开口说：“这位同学，请你先到外面等一会儿，我和陈老师有事情要谈。”

杨帆本不想出去，只要谈的是战队的事，她觉得自己就有权利参与。可陈老师向她一个劲儿地使眼色，她才不情愿地出去了。她刚出去，办公室的门就啪地一声，被张主任关上了。

张主任面色阴沉，对陈老师说：“你怎么把学生带我这来了？”

陈老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说：“怎么了？带她来有什么不好么？”

张主任说：“平时你爱带谁来就带谁来，我也不管你。可今天你来要训练资金，还把队长带来了，这不是存心和我过不去么？”

陈老师更加迷惑了，说：“没有啊，我怎么会和您主任过不去呢。”

张主任叹了口气，面色和缓下来说：“咱们系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几个项目都需要资金，钱少事多，必须做出取舍，把钱投入到重点项目中。像魔兽训练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哪有钱给他们。你明明知道，还把她领来，这不是当着她削我面子么？”

陈老师这才听明白，说：“可是您明明答应了……”

张主任打断他的话，说：“是，我是答应了，可现在形势不是不同了么。”

陈老师说：“主任，这帮孩子很不容易，你就多少给点，算是鼓励，也算是激励，反正也用不了多少钱。真要是事情闹大了，您不是更没面子么？”

张主任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说：“行了。我明确告诉你，一分钱没有。我让你负责魔兽战队的事，你是怎么管的？啊？你不会做工作啊，平时你都干什么了，工作了么？我再告诉你一遍，真要是闹出事来，我拿你是问。”

说完，气鼓鼓地把门一摔，夹着包出了办公室。

杨帆一阵吃惊，目送张主任走了。她在门外站着的时候，多少听见了些办公室里两个人的说话，虽然断断续续的没有听全，但也明白了事情经过。

张主任走了好一会儿，陈老师还愣愣地站在办公室里。这时，杨帆突然看见走廊一头有间办公室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风度优雅的女老师，直接朝主任办公室而来，对门口站着的杨帆点了点头，然后进入了办公室。

杨帆认出这位女老师是化学系的秘书，大家都叫她聂老师，至于到底叫什么名字，她没有记住。

聂老师走到陈老师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声音柔和甜美，杨帆作为一个女生，听着都浑身一阵酸软。

陈老师叹了口气，说：“没什么，就是挨了一顿骂。”

聂老师说：“别郁闷了，就是挨了一顿骂而已，他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骂得你次数好少么？清羽，你应该想想，以后怎么才能不让他骂。”

陈老师摇了摇头，说：“倒不是因为挨顿骂我才郁闷，该办的事情没有办成，我怎么对人家交待啊。”

这时杨帆走了进来，说：“陈老师，您不用为难，我知道您已经尽力了。我先回去了，大伙儿还等着信呢。”

陈老师扬了扬手，把她叫了回来，说：“慢点。这样吧，你跟我出去一趟。”

杨帆说：“出去干什么？”

陈老师说：“你别问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聂老师说：“等我一会儿，我到办公室把衣服拿出来，跟你们一起去。”

杨帆和聂老师在陈老师的带领下，出了学校西门。两个人在后面跟着，不知道陈老师要把她们带到哪里去，问了他也不说。

正对西门马路对面是一家建设银行的网点，杨帆对这家银行太熟悉了，班里很多外地的同学，家里把钱汇来后都到这家银行来取。

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银行营业窗口已经下班了。但银行外面，还有几台自动取款机，通宵营业。

陈老师来到一台自动取款机前，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进取款机里，取出一千块钱。然后又查了下余额，画面一闪而过，杨帆看见好像是余额还有二千多块钱，后来一想不对，陈老师工作几年了，存款怎么才两千？一定是自己看错了，是两万或者二十万才对。

陈老师取出银行卡，手里攥着一千块钱，交给杨帆说：“这钱你拿着，去给大伙儿分了。”

杨帆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说：“不行，我们怎么能要您的钱，绝对不行。”两人一个要给，一个不要，一千块钱推来推去换了好几次手。

陈老师停下手，说：“杨帆，你听我说。这钱你先拿着，别说是我给的，就说系里给的。你放心，系主任那儿我一定能要出钱来，然后我再把我的这一千块钱抽出来。也就是说我先把这钱垫上，也不吃亏，你赶紧把钱拿回去，把大伙儿的情绪稳定住，这是要紧事。”

杨帆还要拒绝，陈老师有些严厉地说：“杨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真要是因为这一千块钱闹出事来，往小了说受点儿处罚，挨顿批评，往大了说可能从此这个战队就解散了，犯不上啊。”

杨帆心想也是，才收了这一千块钱。

陈老师和聂老师目送杨帆走进学校西门，才转身顺着马路向西走去。

聂老师忽然抬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陈老师说：“清羽，你为什么要对她撒谎？”

陈清羽一愣，说：“我撒什么慌了？”

聂老师幽幽地说：“你明明知道，张主任是不可能把钱分给魔兽战队了，你根本就要不出来，这不是骗她么？”

陈清羽叹了口气，说：“小蕾，这些孩子不容易，我怎么忍心让他们失望啊。”

聂蕾眼圈红红的，声音有些哽咽说：“你就知道别人不容易，你容易么？你挣的工资你自己花过一分么？还不是全给了医院和药店。瞧你现在都老成什么样，瘦成什么样了？你不心疼你自己，难道我还不心疼么？”

说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扑到陈清羽怀里，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聂蕾哭了一会儿，陈清羽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说：“小蕾，起来吧，这样子被人看见了不好。我是个有妻子的人，被人看见了该说闲话了。”

聂蕾眼泪已经不再流了，两只眼睛还依然红肿，脸上挂着泪珠，梨花带雨，抬起头幽怨地说：“不，她不是你妻子，你跟她没同房过一天，怎么能算是你的妻子？”

陈清羽说：“无论怎么说，我们都一起领过证。”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陈清羽说：“小蕾，你先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让你父亲看见了不好。你自己小心点儿。”

聂蕾撅了撅小嘴，说：“不，你再陪我一会儿，我们四处逛逛。”

陈清羽叹了口气，也没反对。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知不觉间，路灯亮了，两旁商家的霓虹灯也闪烁出炫丽的光芒。两人并肩走着，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终于，是到分手的时候了。聂蕾叫住陈清羽，掏出钱包，从里面翻出一沓人民币，送到他面前。陈清羽摊开两只手，愣愣地看着聂蕾不说话。

聂蕾轻声说：“我知道你现在手头紧，你先拿去用，有了再还我。”

陈清羽说：“那怎么行，你快揣起来，我不能要。”

聂蕾跺了跺脚，说：“你快拿着吧，你知道我不缺钱用。我可不想看见你整天为了钱的事愁眉苦脸，我看着心疼。”说完，眼圈又有些红了。

陈清羽这才接过这笔钱，小声说：“等开支了我一定还你。”

聂蕾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陈清羽，才钻进出租车里走了。

陈清羽愣在原地，回味着聂蕾临走时的眼神，也不知是惆怅、是幽怨，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