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的皇宫中，最多的就是数不清的晚宴。尽管早已是外忧内患，皇宫里却依旧每天都是歌舞升平。

那天李煜的兴致很好，从早上就一直跟桑晴念叨着，南唐的宫里挑选了一批新的舞姬，晚上要在揽月楼献舞，也不知里面会不会出现惊采绝艳之人。

晚上的时候，笙箫齐鸣的时候，高耸的楼阁之上满是衣香鬓影。南唐时的歌舞果然别有特色，即便是与现代用干冰和形形*特技造成的浩大声势相比也丝毫不显逊色。

满场水袖轻扬千娇百媚的女子之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正中心的领舞，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与其他舞姬相比，她起舞回旋时更加轻盈飘逸。

一旁陪坐的桑晴都看得出李煜眼中对那个女子不加掩饰的赞赏。果然，当那群舞姬跳完要退下时，李煜单独留下了领舞那个女子。

“你，且上前来。”李煜招手让她近前。在看清她的容貌后发问道：“你是哪里人氏？为何面貌如此奇怪？”

桑晴闻言也跟着仔细的打量起来，那女子体态丰盈，皮肤细白，是个绝色的美女，只是看上去不像是中原人，但高鼻深目，一双晶亮的浅灰眼眸镶嵌在大而深的眼眶中，鲜明的轮廓比中原女子的立体感更强，别具特色。

她的声音也是清脆的如同空谷的黄莺，“回陛下，奴家是南唐人，只是家母是鲜卑血统。”

“双目深凹而顾盼有情，朕赐你名，曰窅娘。”

“窅娘谢陛下赐名。”那女子也是极会看人脸色的人，跪下谢恩，口中已改了自称。

周蔷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身着雪青洒花百褶裙，大红牡丹花的锦缎抹胸，乌长的发用一枝九凤含珠簪挽住的佳人，眉如黛画、目横秋水、丰肌胜雪、丽色无双，她周身流淌着一股自然而高贵的蕴华。

见到李煜，她的脸色欣喜不已，“皇上，臣妾已经把《霓裳羽衣曲》全部修复，不日便可重展其魅力。”

“当真？娥皇可是功不可没啊。”李煜亲自起身，扶起向他行礼的皇后，“娥皇不知，今日朕也寻到一名技艺超群的舞姬呢。”

“哦……”周蔷的目光浏览过整个大厅，在扫到桑晴的时候微微停顿一下，又不着痕迹的转开，最后落在依旧跪在地上还穿着舞衣的窅娘身上，“皇上说的可是她？”

李煜含笑点头，看着一站一跪两位俏生生的佳人，突然起意，“不久便是七月初七乞巧节了，不知你们二人可愿在那一日为朕献舞？”

“窅娘愿意。”几乎是李煜话音刚落，窅娘就急切的接口说道。

周蔷往日虽也常与李煜二人歌舞自娱，但大都是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此刻碍于皇后的身份，她原没有作声，却不料竟被窅娘抢了先。自视甚高的她自然不肯落个畏缩害怕之名，跟着袅袅福身，“臣妾也愿意。”

“好好好。女英，你上次告诉过我，说这样叫什么来着？”李煜此刻正是高兴，不加留意的叫出平日里称呼桑晴的小名，竟也未留神周蔷正在面前。

“回皇上，臣妹前日说的，是斗舞。”似乎能感觉到某个地方射过来一道尖锐冰冷的目光，桑晴下意识的躬身敛眉，恭敬地回答。

但在场没有一个人知道，其实她的心情也这一瞬间变得有气无力，大周后还能光明正大的剜眼飞小刀给她，她能向谁抱怨去呢？

做女人做到她这样悲哀的估计没几个吧，眼睁睁的看着另外两个女人在她面前向她喜欢的人争宠，她非但不能抱怨，还得跟着评选她们谁的手段更好。

若是苏小朵在，肯定会跳起来骂她了吧，“妞，你真是侮辱了我们新时代女性的自尊自立和自强。”小朵，如果是你的话，肯定会更有勇气的吧。可是，我已经无法自拔了。尽管前路生死未卜，尽管造化十面埋伏，尽管每天都要忍受这般苦楚，我还是没有办法放弃。小朵，为什么这一次你不在我身边？小朵，我该怎么办？

周蔷出现之后，桑晴跟李煜独处的时间就变少了许多，也不像以前一样公然而高调。

百无聊赖之余，桑晴也会整理她在现代收集到的资料。于是在见过周蔷几天之后桑晴终于记起，在后世，李煜的妃嫔妻妾里，除了大小周后之外，还有一个著名的人，正是窅娘。

女子缠足蔚然成风是从五代开始的，窅娘虽不是女子缠足的第一人，但对妇女的缠足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缠足之风一直流传到民国初年才被废止。很小的时候，桑晴曾见过奶奶的脚，听她讲她的脚是在六七岁的时候就被家里人硬拉去缠的。整个脚掌都已经扭曲变形，脚趾也蜷缩着，走几步路都必须要借助拐杖。

桑晴是没看出那样有哪里好看，也不知为何古人会那么喜欢，甚至还有人专门为女人的小脚作诗。如今见到鼻祖一样的存在，她自然是要去亲眼见见的。

她走到窅娘房间时候，原本正在做些什么的的窅娘看到她慌张的起身，手不自觉地一遍遍的拂展衣裙。

桑晴却没多想，直接冲她说道：“窅娘，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脚啊？”嘴巴里这样说着，眼睛已经开始瞄她的衣裙。

窅娘局促而慌乱地开口，凄凄艾艾，“小姐要看奴婢，奴婢的脚……”

“是啊是啊。你不是缠了小脚吗？放心，我只看一眼。”桑晴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和好奇。

“小姐怎知？”窅娘却脸色一变，大惊道。

“哎呀，你不用问我怎么知道，七夕那天你不是还要在莲花舞台上跳金莲舞？早晚会有人知道的嘛。”桑晴满不在乎的回答着，一边催促着窅娘。

“莲花舞台？”窅娘疑惑的重复着，最后突然亮了眼睛，“窅娘谢过小姐指点。”

“我？指点？”桑晴把手指到自己的鼻尖，张口结舌，奇怪的反问。

窅娘却没有回答，反而羞涩了脸，绞着手指继续问道：“小姐既然帮了窅娘，能不能再帮窅娘一次？”

待桑晴出了窅娘的房间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想明白在刚才那个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史书上说窅娘是因为在莲花舞台跳舞，舞时如莲花凌波，蹁跹摇曳，后主见而欣喜，她才得以受宠的。可是上边也没写那个跳舞的法子是谁想的，原来竟是桑晴教的，这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历史还真是诡异而可怕。

窅娘还央自己告诉她一首合适的诗，让她在跳舞的时候诵出来。可是像自己这种典型的理工女，叫她求积分画电路还靠谱一点，居然问她诗。她百般推辞，窅娘却认定她是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

其实桑晴很想告诉她，小姐，我腹里有的只有肠子啊！纠缠到最后，桑晴一咬牙，干脆教了她凤凰传奇唱的《荷塘月色》，虽然不是诗，但是与七夕晚上的场景应该也能匹配。

闹了这半天，桑晴被窅娘搜肠刮肚的剥削了不少。被那样一个大美人软语哀求着，她实在是狠不下心拒绝，但自己有几斤几两却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于是也顾不得还没能见到她好奇了半天的三寸金莲就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