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徐赫面前穿着风衣的男人名字叫未宇,是个完全不会讲中文的大阪人。他的本名并不是叫未宇,但为了行事方便就换了名字。未宇过于孱弱清瘦的身形显得这件风衣很宽大。
“徐赫,最近别再来‘光怪陆离’。”未宇的嗓音有些尖细,或许很多女人的嗓音都比他的声线粗。
“宫川旬是个自作聪明的人,他暂时发现不了。”徐赫头顶上有一朵巨大的积雨云,最近的天气不好,徐赫时常感到胸口闷闷的,他讨厌这种台风要来不来的鬼天气。
徐赫三岁以前生活在孤儿院里,那段时光没在他的回忆里留下什么深刻的事情。直到真正长大些,记得住事情后,徐赫对自己有了认知,他是个幸运地被宫川武收养的孩子,那时候宫川武还年轻,还没有中过风。宫川武抱着徐赫对他说,这个世界是残酷的,人如果想活的安稳活得久那就一定得铲除异己。那时候徐赫不知道“铲除异己”就是这世上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有可能是敌人。宫川武对徐赫说,别相信别人,因为那是给别人拿走你性命的机会。
小时候的徐赫问宫川武:“宫川先生,人为什么要杀人呢?”当时徐赫的声音还是稚嫩的清脆童音。
“‘杀’不仅是一种夺取别人生存权利的行为,更是一种确保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手段。我问你,徐赫,你想不想长久的活着?”
“想!”年幼的徐赫露出一种幸福的笑容,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察觉这世界上还有幸福这种东西。
徐赫经常回忆起他杀的第一个人。那是个已经年过古稀的老男人。这个人在壮年的时候曾称霸歌舞伎町一时,那是歌舞伎町最堕落也是最繁华的时期。当年,徐赫轻而易举的就翻过了围墙,他灵活有力的手指从背后就扭断了守在院子里的几个保镖的脖子。那个男人的卧室在二楼,徐赫撬开了房门,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徐赫知道里面的人早就已经察觉,不过徐赫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失手。这一点徐赫是对的,从徐赫第一次杀人开始到现在他26岁,从未失手过。
那个老人穿着丝质睡衣站在窗前,他没有回头看已经站在门口的徐赫。
“你知不知道,人一旦到了我这个岁数,就很容易睡不着觉。”老人背着手跟徐赫说话。
徐赫在心里想了一下,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于是他沉默的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左轮手枪,指向了老人的头部。
“年轻人,你觉得自己是不是个杀手?”老人这次回过头来问徐赫,几乎是话音刚落的同一时间,徐赫开了枪。
长久以来徐赫忘不了老人问他的那句话,“你觉得自己是不是个杀手?”。所谓杀手是一种收钱为别人杀人的职业,只要这个人给得起钱,杀手就能为这个人杀人。但是徐赫所杀的每个人都不是为了钱,在徐赫有记忆以来,这个世界就该是这样。徐赫为了能让自己继续活着而杀人,就是这么简单。
最近半年里徐赫没再杀什么人,他想念那种扣动扳机后就鲜血淋漓的滋味。没有开过枪的人无法理解,那种薄如蝉翼的致命冲击,子弹穿过对方的脑袋、或者胸膛。那是世上最残忍最纯粹的事情。
堂本在马路中间突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天边一处阴云密布的地方。很繁密的积雨云预示着要有一场大雨,这让堂本有种不好的预感,就要刮台风了。
堂本走进那家粉红色装潢的甜品店,他买了两盒草莓大福。收款的时候,那个叫小泽的女人穿着店里统一的粉红色衬衫,大学生一般的年纪。堂本盯着女人的手,那双手并不美好,虽然还算纤长但是上面很粗糙,手指腹的位置甚至有些裂纹。是一种被生活摧残过的模样,女人的脸很白净清透,内双的眼睛,瞳仁是浅浅的棕色。
“这是找您的钱,这是票据。多谢您的惠顾!”重复着每次都差不多的话。小泽礼貌性的对着堂本微笑,笑起来唇红齿白惹人怜爱。堂本全程基本一言不发,他将钱跟票据都放在皮夹里,钱包里的钱没有经过分类,无论是多大面值的钞票还是硬币堂本都将其放在一个格子里。从不使用信用卡,由于没交过女朋友,皮夹里也从不会放照片。
堂本看着小泽洁白的牙齿,拎着塑胶袋子里的草莓大福,低着视线转身走出去。偶尔堂本来这家店的时候收银员会换做轮班的另一个女孩子,另一个女孩子是个工读生不像小泽这般开朗,也不敢像小泽一样与堂本对视。很奇怪,堂本觉得每次与小泽的视线碰到一起,他的心里就有一种酥痒难耐的感觉,起初这种感觉并没有强烈到无法忽视,有一回堂本接过小泽递过来的塑胶袋时,堂本无意之间碰触到了小泽的手指。堂本想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每次收款时堂本都在想要找什么话题和小泽多聊一句,但每次都不知道说什么,也觉得过于唐突。
堂本出了店门口就立刻打开包装拿出一块放进嘴巴里,他喜欢在思考的时候吃些甜食。关于佐田被杀的那件事,堂本仍然耿耿于怀。堂本在太平间里亲眼目睹了佐田凄惨的死状,全身上下每一处被殴打的伤痕,下肢在死前就被徐赫的手下废掉了,堂本无法想象那该有多疼。而佐田最后的烫伤,堂本每次想到此处他气愤的牙齿都会跟着打颤。
宫川旬把蒋坤缇和柳辛送到公寓门口。
“你们住这里?”宫川旬端详着眼前的公寓。
“原来是我一个人住,后来这家伙来过一次后就赖上我了,”蒋坤缇指的是她身旁吃着甜筒的柳辛,说道:“你跟柳辛还不太熟,等熟悉了以后你就知道她能想出N种磨人的方法。”
“哦?”宫川旬似笑非笑的看着柳辛。
“才怪呢!本姑娘多淑女啊!”柳辛一次性迈了两个阶梯,回身对阶梯下的蒋坤缇和宫川说道:“宫川,要不要来参观一下坤缇的公寓?我保证你不虚此行。”
宫川旬似乎认真的想了一下说了句好的。
“靠!”蒋坤缇爆了句粗口,宫川旬疑问的看着蒋坤缇,宫川旬显然不懂“靠”的意思。
“恭敬不如从命。”宫川旬笑着说道。而柳辛听后则意外的看着宫川旬的脸说:“你连‘恭敬不如从命’这种话都会讲啊。”由于这是柳辛第一回接触宫川,她对宫川旬中文的流利程度简直到了佩服的地步。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蒋坤缇心想,然后愉悦的笑了出来。
蒋坤缇没想到的是宫川旬并没有对蒋坤缇简陋的家具有什么意见,更没有抱怨客厅没有沙发只有折叠椅子。
“宫川,你可是第三个来蒋坤缇公寓的人。荣幸吧?”柳辛双手拿了三支雪糕和两听啤酒。用脚背关上了冰箱的门后,发出了不小的声响。然后柳辛就听见蒋坤缇隔着厨房的玻璃拉门怨念的说道:“柳辛,如果你再敢给我用脚关冰箱门,我就把你的脚剁掉!”柳辛吐了吐舌头说:“人家忘了嘛!”
蒋坤缇从厨房里出来后,就看见柳辛和宫川两个人手拿着雪糕坐在折叠椅上聊天。很好,蒋坤缇想只有站着的份儿了。蒋坤缇把切好的西瓜放到茶几上,从茶几的内阁里抽出一个椅垫坐在柳辛和宫川的中间的地毯上。宫川旬则笑着看着坐在地毯上的蒋坤缇。
“你们两个真是太自觉了,跟冯悉一样自觉,你们真把这里当自己家啊?”蒋坤缇咬了一大口西瓜。
“我从小在国外长大,所以到别人家做客的时候都不会太拘束。我觉得如果太拘束,反而会对主人‘不礼貌’。”宫川旬一本正经的说道。
“拜托,都那么熟了,坤缇我们互相看过对方不穿衣服的样子N次了!计较这个干嘛?”柳辛大言不惭的笑着对宫川挤眉弄眼,“宫川,我跟你说,蒋坤缇不穿衣服的时候身材可棒了!哈哈哈哈......”蒋坤缇站起来伸手去捂柳辛的嘴,说道:“柳辛,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宫川则笑着应说:“其实隔着衣服也看得出来。”
“......你们真行!”蒋坤缇一屁股做在垫子上,斜了一眼她旁边的宫川旬,才发现宫川笑起来的时候有两颗虎牙。
“坤缇抱歉!你朋友怎么这么幽默?”宫川说道,笑容灿烂的看着蒋坤缇和柳辛。
“是你笑点太低!”蒋坤缇一针见血。
“蒋坤缇同学,看看人家宫川旬,啧啧啧......原来这就是差距!”柳辛拿了一块西瓜放到嘴巴里,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这西瓜怎么没味道?”
“雪糕太甜了,你刚吃完雪糕再吃西瓜怎么可能会有味道?”蒋坤缇递了一张面巾纸过去,说道:“擦嘴!”
“女人的友谊。”宫川旬幽幽的说了句。
“什么意思?”蒋坤缇问。
“没什么,我只是想表达你们感情好。不过,我就没有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宫川旬也抽出一张面巾纸。
“不是有冯悉吗?”蒋坤缇顺嘴说了句,然后她无意间抬眼看着宫川旬时,宫川旬沉默的模样让蒋坤缇想到或许他和冯悉并不如自己想象般那么要好,但也绝非泛泛之交。
“男人的友谊,跟女人的友谊是不同的。”宫川旬转过脸来看着愣神的蒋坤缇。然后,响起来一声开易拉环的声音,是柳辛打开了一罐啤酒,咕咚一口。柳辛是个无法准确察觉气氛变化的人。
“还剩两罐了,都是蒋坤缇太懒,喜欢喝啤酒却不自己买。这几罐还都是我上次来过夜时买的呢!剩下的一罐你俩谁想喝?”柳辛把剩下的那一罐啤酒推到茶几中央。
“我就不喝了,留给坤缇吧。”宫川旬说道。柳辛点头表示同意。
“坤缇,你是不是困了?”柳辛又是咕咚一口喝了一大口。
蒋坤缇瞥了一下宫川这才说道:“可能吧,刚刚在酒吧和的调酒现在有点上头了。”蒋坤缇没有说谎,她的确觉得头晕。而此时宫川自然的将手掌自然的伸向蒋坤缇的额头,触碰到她额头的时候宫川旬明显感觉到蒋坤缇的身体轻轻一颤。
“你有些发烧。”宫川旬的语气里有一丝担心,蒋坤缇眯起眼睛看着宫川旬的脸。柳辛听宫川旬这么说后,立刻也伸手过来摸着蒋坤缇的额头,然后又感觉了一下自己的,才道:“挺烫的!你怎么回事嘛,身体发烧自己不知道?还吃冰凉冰凉的西瓜。”
柳辛同宫川旬一起扶着蒋坤缇到卧室床上后,宫川旬说去附近的药店买感冒药和退烧药。柳辛替蒋坤缇掩好被子,把水杯放到床头后将温热的湿毛巾放到蒋坤缇额头上。
“根本不要紧的,柳辛你不要担心。”蒋坤缇睁开了眼睛。
“发烧这种事可大可小的。宫川去给你买药了,一会儿他买回来以后你就把药吃了,看看退不退烧,要是第二天还没退烧咱就得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