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洛国皇宫,从来都是汇聚天下珍宝的所在。无论是亭台水榭,还是花园曲径,所到之处,皆是满眼的华贵。从万灵宫到册封之处,一路上皆用红毯铺就,两遍铺满格式奇花异卉,鲜妍袅娜,争艳不已。
就算是阅过珍宝无数的顾烟,也不禁对他的繁华暗暗咋舌。心中暗暗想着,果然是帝王家室,竟如此华贵。怪不得这险恶的皇宫深不见底,还有那么多人争先恐后用自己的尸体来填。光看如此富贵,也不枉此生了。
再看身边的怜儿,显然也被这景象惊愕住,连扶着顾烟的双手也不住颤抖,眼光不住的打量四周,希望将这景象尽收眼底。
顾烟轻笑着不着痕迹的轻点了怜儿,提醒道“现在不着急,你想要什么,告诉小姐,本小姐帮你弄到手便是。先看路,别摔了,说不定又闹出什么笑话。”怜儿一愣,羞红了脸,诺诺连声。
顾烟忽然想起现代十分流行的那句话,待我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好。倒是如今,自己真的绾正青丝,竟然是如此啼笑皆非的情景。
再向前,已看到人影攒动,衣着各色正装人们皆远眺着这个即将登上凤座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貌美,可以得到皇上的青睐。
正前方高高在上的苏洛瑄,正扣着自己的雕刻双龙翡翠扳指,无悲无喜,看着正向自己缓缓走来的顾烟。将眼眸磕着,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端坐在凤位上,衣着明黄色对襟九凤正装,凤鬓梳妆的一丝不苟,头上金钿银篦,翡翠玉石,合着阳光,光影攒动。细看去,太后竟不是顾烟心中的年岁已高。看上去,却只有四十岁左右,尚有成熟女人的气质,也是风韵犹存。
凤眸微迷,如苏洛瑄那般嗑着眼,眼底的丝丝不屑,已然展现。虽被着妆容点缀的雍容华贵,却有几丝妖媚之气。
顾烟已有些了然,扫视了那太后一眼,便转了目光,向身侧看去。
除去那些站班的文武大臣偶尔交头接耳,若没拆错,那些衣着华贵,举止不凡,器宇轩昂坐在两侧的,便是苏洛瑄的兄弟姐妹大爷大妈了吧。果真是正统宗族,连带着旁枝末节,有的没的,也能凑上好几十桌麻将了吧。
顾烟想着,欠了欠嘴角,却忽然发现,一个男子自打自己从远处走来,便紧紧不放盯着自己。猛然看去,见衣着深蓝色蟒纹对襟锦袍的男子正打量着自己。
狭长的眼眸,好似灵蛇出洞,狡猾警觉。发丝被饰着宝石的发带高高竖起,留着两三撮碎发随风清扬。眉眼中,与苏洛瑄有几分神似。见顾烟好奇的打量自己,男子猛地将凤眸一眯,薄唇微微上扬,好似传递着什么信息。
顾烟猛然醒悟,若没猜错,这男子,便是那夜大胆闯入皇宫的瑜王爷吧,怪不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今日,想必今日的众臣子中,有大半是苏洛瑜的人吧,只等信号发起,将苏洛瑄踢下皇位。而自己,将是这次篡位戏码上至关重要的觉得。
随着男子在自己视线中缓缓后移,顾烟才将视线收回,左手已经被捂的温热的瓷瓶,忽然有些泛凉。
虽然在21世纪,自己也曾被人收买做各种刺杀任务,但是,这毕竟不是热兵器时代,自己手里,更没有什么一枪毙命的决胜武器。眼前这个明黄色龙袍的男子,觉得是一等一的高手,若一个不小心,这男人恼羞成怒,那最先遭殃的,就是距离他最近的自己。
想着,顾烟已经在隐隐担心起苏洛瑜给自己毒药过没过保质期,那男人给的,可是真真的三无产品啊!若是毒性不大,或者配置药水的医生大大喝多了将药水稀释过头,那自己可就惨了。
她这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若是再转生不到几个月就再次撒手人寰,那自己可就是千古奇冤了。窦娥姐姐都要把天下第一冤大头的头衔拱手让给自己。
正胡思乱想着,却见那明黄色龙袍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顾烟几乎已经看到他身上那栩栩如生的绣龙缝制的细密的针脚。
苏洛瑄浅笑着,上前一步,扶了顾烟,温和道“皇后,你可让孤王久等了。”眉宇间,温润如玉。深情款款,好似对自己的新后倾注了无数爱意。但是,只有顾烟能够发现,墨色侵染的眼底,完全布满了轻蔑与决绝。
顾烟缓缓点头做应,却没有回答,暗暗将手中的瓷瓶藏的更深了一步。
册封的前一天,早有宫里的婆子给她说过册封的流程,她都一一记在心底,面对这上下文武百官,册封皇后可是大事,若是一个差错,便有可能堕入万劫不复之地。她顾烟可不是一个轻生的人,人在矮檐,怎能不低头。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向前方看去,正中南向,早有节案设定,左西向有册案设定,玉案于又东向。香案前,便是皇后册封所用的拜位。
待到吉时,凤印赏赐,宣读诏书,百官和嫔妃朝贺,跪拜,礼节繁复错杂,一时间,顾烟已经晕头转向,暗暗叫苦。
折腾了一天,顾烟只觉得浑身酥麻,头顶沉重的金银首饰负压,已将脖子压得僵硬。才终于到了晚宴。此时,太后因身体不适,先行回了太慈宫。但是,对于顾烟来说,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放松。
随着晚宴的接近,顾烟已经明显觉察到一些文武百官的躁动,甚至已有人身体绷直,手上微微颤抖。而那个距离龙椅最近的男子,目光却愈发的灼灼。预兆着某件事情的发生。
龙椅上苏洛瑄似乎并没有觉察到他的臣子怀着的些许不安,反而一边揽了顾烟纤细的柳腰,一边不断接受众人的敬酒,将金樽中的清冽如数饮尽,好不自在。
看着苏洛瑜不住的举起手中的金杯示意再三,顾烟才缓缓将广袖中藏了一日的青瓷瓶拽出。斜瞥了身侧的苏洛瑄,却见他毫不介意,正将刚刚倒好的美酒喝尽,一副不醉不归的模样。
顾烟轻轻抿了嘴,却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这个男人,难道真的无所察觉?或者说,他真的如表面那般弱智?不可能,在这样充满纷争的帝王家,他能踩着无数尸体铺就的石阶爬上这笑看天下的龙座。她不相信,这个男的会如此无能。
想着,袖间拿着药水的手,忽的松了松。再次对上苏洛瑜灼灼的双眼。
苏洛瑜似乎无所察觉,依旧不断的递眼色,似乎恨不得下一秒,坐在龙位上的这个人便气绝身亡。
见顾烟发呆,苏洛瑄揽着女子的手臂忽然一紧,轻笑道“孤王的皇后,怎么发着呆?难道是谁惹到孤王的皇后了,说出来,孤王替你教训他!”那般宠溺,就好似女子是他手中的珍珠,轻拿轻放。
看着男子蝉翼般的睫毛遮盖着双眸。顾烟已在心中做好打算。浅笑了应道“没有啊,皇上,有皇上在,怎么会有人欺负臣妾。”
说着兰指拿了雕刻着龙凤呈祥图案的琉璃酒壶,缓缓将琼汁倒入一对杯子内,笑道“臣妾敬陛下一杯。”
苏洛瑄大笑一声,刚要去拿杯,却被顾烟一拦,将光袖罩在杯子上方,另一只手轻轻扶住苏洛瑄下颚,款款看着苏洛瑄俊秀的脸颊,轻笑道“皇上这么着急做什么,臣妾还没有说完呢。就祝皇上万岁安康,天下清平海宴。”说罢,才将袖子拿起,举起酒杯,送到苏洛瑄嘴边。
“好!这杯酒,孤王是一定要喝的!”苏洛瑄似乎好不介意,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仰头的一瞬间,却听座下有轻微的躁动象棋,窸窸窣窣,而苏洛瑜,更是几乎跳起脚。几乎将双眸瞪出眼眶。
随着叮当一声脆响,金杯掉落,苏洛瑄口中的猩红,涌出一道喷泉,染红的金光灿灿的龙座。一瞬间的静谧。下一刻,震耳欲聋的喧哗已然震动了整个殿堂。
看着苏洛瑄倒下的尸体,顾烟仅仅是一瞬间的失神,竟猛然扑倒在苏洛瑄身上,用尽身体所有的气力,尖叫起来“皇上!皇上!你怎么了!皇上!快醒醒,别吓臣妾!”
说着,两道清凉的水珠竟奔泻而出,殷花了精致的妆容。顾烟惊慌的拉扯着倒在皇位的苏洛瑄,而那个嘴角流着血液的男子,任由女子拉扯着,毫无生气。
在朝臣声声呼叫中,还是当朝丞相杜坤最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妖女!皇上就是喝了你的毒酒!来人!把这妖女拿下!凌迟处死!”
说着,便有侍卫上前,欲将顾烟拿下。
“且慢!”顾烟大喝了一声,站直身,目光扫过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苏洛瑜,忽然觉得讽刺起来,共坐王座么,这男人自从将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送进宫,便没想让她活着吧,而这个女子,还在痴心妄想,妄图坐在陪伴心爱的他在左右。真是可笑。
满堂哗然倏然静止,所有人都凝眸看着亭亭玉立在龙位旁的女子,看这女子究竟如何辩驳。
顾烟从嗓子中发出轻轻一哼,反诘道“丞相说我下毒,可有证据?”
被女子一问,杜坤反而一愣,没有想到女子会是这等冷静。印象中,这个女人在未进宫时,是最胆小的。一心想着自己的王爷。若是依照瑜王爷所说,遇到这般状况,女子定是乱了方寸,半句话也说不出,任由自己处置。
为何此时,竟是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冷静的质问自己?
片刻的愣神,杜坤有些不太肯定的瞥了一旁的瑜王爷一眼。隐隐发觉到一丝不对劲,良久,才板着脸,大喝道“你这妖女,死到临头还这般嘴硬!”
此时,座下已有起哄之人,大嚷着“将这妖女拖下去凌迟!”“对!休听这妖女胡言乱语!”
声音愈喊愈大,很快,便响彻殿堂,直冲九霄。
丞相摆了手,将声音压制,刚要发话,却听身后一声冰凉的男声“本王刚刚见到这女人以袖掩杯,定是此时下的毒药!且翻她周身,定有残留容器还在。”
顾烟抬眼看去,却见说话之人不是别人,真是亲手将毒药交到自己手中的苏洛瑜!
看着男子不带丝毫感情脸,似乎此件事情,与自己毫无关联。那般坦然,那般正义。
顾烟冷笑了一声,没有丝毫的惊诧与委屈,兀自上前几步,直逼上苏洛瑜毫无愧疚的双眼,高声反问“若是我下毒害皇上,那么,身为皇后,皇上的死于我,有何好处?”
苏洛瑜被问的愣在了原处,或者,他根本没有想到,昔日那个胆怯的唤着自己瑜哥哥的那个女子,会趾高气昂的反问自己。
见男子不语,顾烟再次冷笑。转身走到了丞相面前,再次高声道“没有好处,那么,定是有人指使我了,皇帝尚无子嗣,那么王位的继承,定是众位王爷了。”
话音未落,在座刚刚看着苏洛瑄的死亡,还幸灾乐祸的王爷忽然没了声响,人人自危起来,生怕女子将矛头对向自己。
“众人皆知,我顾烟,可是您瑜王爷送给皇上做了个凌妃,我有今日,可是托了瑜王爷的福,那么我若下毒,可是和瑜王爷您脱不了…”
“血口喷人!”未等说完,苏洛瑜已然恶狠狠的将顾烟打断,生怕顾烟继续将众人的思路引下去。本来俊朗的脸,也不知因恐惧或者愤怒变了形。颤抖着手指,指向顾烟“你这妖言惑众的女人!本王好心将你送给皇兄,享受荣华富贵,你却要来反咬本王一口!居心为何!还不快快招来!”
看着那个前几日还和风细雨许下天荒地老的男人,现在却在费尽心机将自己处死。顾烟在心中再次将师父的那句话温习了一遍,男人的话,永远不能相信。
在心中嘲讽许久,顾烟一甩袖子,猛然转身,走到案桌旁,指了指吓的花颜失色的侍女道“既然如此,你来搜一搜,我可藏有毒药?”说着,将双臂摆平。毫无惧色。
杜坤与苏洛瑜暗暗对视了一眼,才吩咐侍卫,看守着顾烟,又叫侍女压着顾烟到后殿搜查。在做打算。
又吩咐众人将皇上金体抬下,通知太后,后宫妃嫔,昭告天下。
同时唤丞相,近臣以及礼部尚书等人在偏殿内,商讨后续之事。
杜坤故作叹息道“皇上如今遭受奸人所害,要总要有人主持大局,将背后的元凶抓住,碎尸万段,祭奠皇上。只是…”说着,看向座下交头接耳的亲信王爷。
一时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杜坤再次看向苏洛瑜“王爷,先帝生前,除了皇上,最器重你了,不如…”
苏洛瑜连连摆手,诚意推辞道“不行不行,是本王一时迷了心窍,将那妖女送到皇兄身边,才酿成了大错!本王本应该接受惩罚,又怎能主持大局!本王糊涂,却不料…”苏洛瑜猛然哽咽,情真意切,竟扑通一声,跪倒在王座面前,
见此场景,杜坤忙将苏洛瑜连拖带拽抚了起来,也跟着泪眼婆娑起来。见此情景,众臣连忙挤了泪,一时间,朝堂上下,文武百官皆哭声连连,呜咽声,低吟声此起彼伏,殊不知是真是假,看上去倒是情致真切。
“对了。”杜坤忽然似恍然大悟一般,用袖子擦了擦老脸上拼命挤出的泪“皇上数月之前,曾将臣叫去谈话,谈及传宗之事,皇上连连叹息,又说道自己虽年纪尚轻,却实属未来变化莫测,以防万一,皇上还亲拟诏书,吩咐臣…”
“哦?有这等事?丞相快快拿出来。”“是啊!丞相拿出来罢。”
杜坤顿了顿,浑浊的双眼闪了一丝得意。刚要张口。却听偏殿外,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突兀响起,那般熟悉,熟悉的令人胆战心惊。
“哦?孤王怎么不记得。孤王曾经拟下诏书,丞相要找的,可是这封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