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转念便想到萧奕,日后六哥若及冠,皇上必会为他选妃,不论六哥愿不愿意,总是免不了的。若是六哥欲在朝中稳固,便需寻牢稳的靠山,到时候——
无忧便停了笔,怔怔的望着桌上干净的宣纸出神。以前不曾想过,到如今才想起来这个问题来,若真的如愿嫁给六哥,又怎么能保证六哥真能初心不变呢?就算六哥真能不变,只怕皇上也定不能容许。那么,她真的愿意与人分享六哥?
无忧紧紧咬住下唇,眼中是浓重的失落之色。这世间,什么都可以分享,唯独不能分享的就是感情了吧。或者说,是自己做不到吧。
皇宫,其实是座金丝牢笼,看似金碧辉煌,实则不过是一片人心荒凉之地罢了。
无忧深知萧奕心思深沉,又与太子不和,怕不会甘于屈居。那么,自己真的愿意入那牢笼吗?自己心中所想,不过是一份一心一意的相守罢了,看来,竟是自己痴望了。
自嘲的摇了摇头,无忧垂手,继续写下去。
原以为很多,谁知抄起来倒也容易,再加上无忧写的专心,不再胡思乱想,不过一个多时辰,两遍的《女诫》便抄写完毕了。无忧一开心,便忘了方才的烦恼,吩咐冬晴收拾起笔墨纸砚,又想起几日前未完成的绣品,便又喊琉儿帮她拿出来接着绣。谁知主仆二人好一会儿找,竟然没有找到。
无忧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没精打采的说:“算了,不绣了,反正也没什么好绣的。”
琉儿听出无忧不开心,便安慰道:“不如小姐重新绣吧,这回,琉儿帮小姐找个比上回还好看的花样?”
“不绣了不绣了,太难了,而且,”无忧垂下眼睛,嘀咕道:“绣的那么丑,六哥不一定会喜欢呢。”
无忧声音虽小,琉儿还是听的清楚,便打趣道:“那可不一定哦,依我看,只要是小姐绣的,六皇子肯定会每日里都贴身带着呢。”
无忧抿唇,半晌才接道:“带在身上又有什么用呢?”
琉儿见她神色不对,又不想说话似的,便不再说,转而问道:“小姐饿不饿?不然我让厨房做些点心送来?”
无忧想了想,便仰头一脸馋相的说:“我要吃紫薯豆沙饼,还有枣泥山药糕~”
琉儿见她这般,知道她终归小孩子心性,有什么烦心事只一会儿便抛到一边去了,便宠溺一笑:“好好好,琉儿这就去厨房,小姐耐心等一会儿,就有好吃的糕点啦。”
说着便留下冬晴陪着无忧,自己转身出去了。
无忧每天便如此窝在房中,除了偶尔去母亲房中晨昏定省之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足不出户了。不过,聂祁轩倒是隔个一两日便来检查无忧抄写《女诫》的进度。话说聂祁轩上次进宫皇上十分欣赏,便特诏其入翰林院,任翰林院侍讲一职,如此便时不时陪无忧说说宫中趣事,日子倒也不无聊,不知不觉已过了大半月。
到了五月下旬的一日午后,宫中突然来了人,父亲着人来叫无忧,琉儿便将午睡的无忧叫醒。无忧一向有稍微的起床脾气,这会儿午睡未起便被吵醒,心情更是不好,嘟着嘴便撒娇般的软声轻喊起来:“有什么事情啊这么烦人?还让不让人睡觉嘛!”
门外已等了好一会儿的陆迁不禁擦了擦额上的汗,天,这小祖宗终于醒了。谢天谢地,要是再不醒,自己只怕小命不保啊——宫里那位若是生气了,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陆迁于是心惊胆战的轻喊了一声:“小姐,您快些起吧,宫里来了人,说要见您呢。”
无忧迷迷糊糊地,听见宫里来了人,便懵懵懂懂的思考了一下,宫里,还要见她?难不成是皇上又来接她进宫?想到这,无忧早已醒了大半。烦躁的穿了外衣,无忧走出房门,午后的阳光明亮的晃眼,无忧便抬手遮了眼帘,声音毫无起伏的问道:“是谁来了?”
陆迁忙示意无忧边走边说,无忧见他确实着急,便抬脚往大厅方向走。
陆迁忙不迭的跟上,嘴里小心翼翼地说着:“哎呦小姐,要是别人我可不敢来烦您,关键是,这次来的,是皇上!”说到最后,声音已是刻意压低,边说还边将拳一抱,往右上方一举。
见他这动作,无忧顿时停下脚步,狐疑道:“皇上来了?那、说叫我干什么了吗?”无忧干脆也学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问道。
“这——小的可不知道,不过,皇上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还跟丞相下了一会儿棋呢。”陆迁仍紧跟在无忧身后,急性子的催无忧快走。
无忧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自语道:“这样啊——”
果然是皇上来了。
萧胤此刻并未穿龙袍,穿了件白色龙纹金边的锦服,随意之中透着高人一等的王者之风。一见无忧,萧胤便招手示意她不必行礼,直接坐到近旁,说是许久不见,看看长高了没。
无忧乖巧的笑着,眼角瞥向父亲,却见父亲神色似乎并不轻松,心中便不免有些紧张。
“无忧这么些天不曾进宫,在家都做些什么啊?”萧胤状似随意的问着,面上一派慈爱。
“这些天天气热了,无忧懒得动,都在房里看书呢。”无忧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的扯起谎来。
“哦?”萧胤眸光一聚,接着笑问道:“无忧什么时候也爱看书了?那朕更得问问了,这么些天,你都看了些什么书啊?”
“嗯,不过看了些《四书》、《论语》、《女诫》之类的,无忧资质鲁钝,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无忧撒娇似的轻声说着,心中紧张,想着皇上您可不要一时兴起来考我书中内容啊!
谁知萧胤竟眉头一皱,扬声道:“《女诫》?无忧看那书做什么?难道是要学习那尊卑之分?”头一偏,眸光竟是朝丞相看去,面上也隐约有凌厉之色。
“皇上,”一旁坐着的聂丞相心中一颤,躬身道:“是无忧日前调皮,深夜不归,险些受了惊吓,臣是怕无忧年幼,再因此受到惊吓,才令她看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