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中午快到了,无忧便和琉儿在街边找了家小饭馆,点了份清蒸鲈鱼和几碟小菜,又要来两份牛肉面,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无忧吃饭向来不挑,最多是不爱吃的少吃一些,爱吃的便多吃一些罢了,绝不会挑三拣四,诸多意见。
吃了午饭,又四处转了转,无忧猜想时间差不多了,便拉了琉儿往红颜阁方向去。
红颜阁位于邺城最繁华的街道,与一般青楼大有不同。红颜阁中女子多姿容过人,且个个身有所长,因此阁中消费颇高,招待的不是身家万贯的富商,便是身份显赫的达官显贵。
红颜阁外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各色人挤在门外踮着脚,伸长了脖子,企图看上一眼那传说中妖娆的美人。然这红颜阁又岂是一般人能随便进去的,没有一掷千金的家底,恐怕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此时红颜阁门外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将混乱的人群往外赶着。又有两位青衣的女子各站一侧,将身着锦袍,一看便知是达官贵人的贵客们往里迎,那些人手中无不带着一张烫金的贴子。随即阁中便有美艳女子娇笑着贴过来,笑意盈盈,滴水不漏。
无忧一看这种情形不由苦恼起来,看来要进这红颜阁,须得有名帖才行。这红颜阁倒是不拘小节,宾客不论男女,只要身家地位过人,便一律好生招待,让你挑不出毛病来。
倒不是丞相之女身份不够尊贵,只是无忧在外无论如何不敢胡来。
这可真是作了难,如今好不容易来了,却被挡在门外,真真让人呕火。
眼珠转了转,想到方才遇见的慕渊,无忧拉过琉儿转到一侧,狡黠一笑:“说不定会遇到贵人哪!”
等了一会儿,眼见开场的时间到了,却没见到一个熟识的人,此刻无忧不禁暗自后悔,若是以前多交些朋友,说不定就能解此时燃眉之急呢。
无忧正胸中郁结,却听琉儿扯着她衣袖叫了起来——“小姐快看,那不是夏侯小公子么?”
无忧抬头果然看见夏侯桀,他身后仍跟着那两个忠犬一般的双胞胎少年,手拿折扇一路晃了过来,姿容俊秀,稍显稚嫩的面容已有张扬的凌厉之态,却被那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毁了个尽——无忧一看便知他是冲着红颜阁来的。
这夏侯桀是夏侯老将军第七子,长兄夏侯远几年前因伤废去双腿,虽侥幸留得一条命在,身体却日渐垮了下去,另其余几个兄长皆战死沙场,他便成了夏侯家传宗接代唯一的希望,夏侯老将军自是不希望他重蹈覆辙,便禁止他习武,全家上下亦对他无不呵护备至、宠爱有加,因此性格略显骄纵。
真是冤家路窄啊,无忧真恨不得上前将他那欠揍的脸揉作一团,明明还是个小破孩,偏偏爱装作风流子弟,到处惹事。无忧本来最是怕惹麻烦,一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然对这夏侯桀却最是看不惯,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时不时便去告上一状。
虽备受娇宠,奈何夏侯老将军治家却是极严,夏侯桀为此没少被家法伺候,因此这夏侯桀心中最怕无忧。
无忧如今要去求他,不免觉得有些自降身份,恐怕要被他抓住把柄,日后加以威胁。然,为了今日能一睹美人芳容,罢了,能屈能伸一向是她的长项,且这是进到红颜阁里面最后的机会了。
无忧心一横,一抬脚便大步跨过去,定定地挡在夏侯桀面前。
转眼面上便换上坏坏的笑:“夏侯小公子这是要干嘛去啊?”
夏侯桀陡然在此看见无忧,整个人瞬间往后跳了跳,面上顽劣的笑也僵住,拿起扇子颤巍巍指着她,结巴道:“你你你、你怎在此?这般突然冒出来,你是属鬼的么?”
无忧状似幽怨的又向前迈了一步,遗憾道:“夏侯公子莫怕,无忧可是专门在这等你呢。”
“等我?你——”夏侯桀心中一惊,星目大睁,一只手便指的更近了:“你怎知我今日会来红颜阁?竟还在此守株待兔,你这恶女——”
不耐地拂开他高举的手,无忧直接了当道:“公子怎可如此狭隘?无忧向来心地善良,夏侯公子与无忧无冤无仇,无忧怎会为难你呢?不过——”话锋一转,无忧缓缓道:“公子是要进这红颜阁吧,一个人多无聊啊,不如,无忧陪公子一起去啊~”
那夏侯桀听出她话中的意思,黑着一张脸道:“聂无忧你不会好好说话么?”
无忧便抬起下巴,神情倨傲,眯着眼威胁道:“本姑娘今日要进红颜阁,对夏侯公子来说,没有难度吧?”
若不带这小魔头进去,说不定明日父亲便知此事,到时免不得又是一顿家法。无奈屈服于无忧淫威之下的夏侯桀,终于利用身份之便将无忧与琉儿带进了红颜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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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名动京师的风月场,金碧辉煌,笙歌不休。四处莺歌燕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偌大的圆形水池正中一方独立的舞台,方一进门便赫然映入眼帘。水池之中烟雾缭绕,潺潺水声泠泠有韵——那池中之水竟是活水!头一次见到这种场景,无忧不禁惊叹,也不知这水是打哪引来的。
那舞台一看便知是早已布置好了的——一条条错落有致的赤红色轻纱幔帐自高高的穹顶倾泄而下,垂落于舞台四周,随着娇笑追逐的女子衣带扬起的风轻轻飘动,如梦似幻。
霎时,四周陡然安静下来。夏侯桀拖着正兀自惊叹出神的无忧与琉儿,转过粗壮的圆形石柱,进入二楼靠南的包间内。
此时大厅除了已然入座的客人,已没了嘈杂的人群。
那池中舞台上不知何时已坐了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女,背影纤细,长发逶迤铺在干净的地面上,优美白皙的脖颈引人遐思。看样子不过二八年华,无奈面容被红色纱帐掩着,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