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师弟有话直说便是，跟我还见外什么。”龙尘笑道。

苍半天这才叹了口气，道：“龙尘师兄，虽然两年前你陷入魔化，正邪不分，但我们都知道当时你不过悲伤过度，并未入魔，几位神僧惨遭魔教陷害，我们亦是怒火中烧。只是往事随风散，以无量寺现在的处境，师弟本不该多言，但师弟还是要说一句，师兄如今身为无量寺领袖，古谷煞气之事非同小可，魔教大举行动，怕是密谋大事。若是谷中真有邪物出世，一旦被魔教所得，天下苍生危矣！”

说到此处，苍半天面露激昂，大声道：“所以师弟恳请师兄为这天下苍生出一份力，以师兄的修为，若是师兄肯参与，我们正道必定如虎添翼，如此一来，那魔教贼子何足道哉？此份功德，天下苍生亦会永世铭记，无量寺之声威也会重临巅峰，说不得还会更进一步！师兄难道不想看到无量寺恢复往日辉煌吗？”

言尽于此，龙尘也陷入苦思，虽然他明知苍半天此话半真半假，只是为了让他出力而已，但苍半天说的几点益处，也确实如此。取舍难定，龙尘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苍半天也不着急，只是殷切的看着龙尘。良久，龙尘猛地抬起头来，目露精光，道：“苍师弟所言甚是，我龙尘承蒙家师不弃，呕心教诲，才有了如今这般修为，自当视振兴无量寺为首任。此下无量寺式微，所谓富贵险中求，何况无量寺也是正道一份子，便如师弟所言，明日我与你一同前去吧。只是这无量寺少了我坐镇，怕是有些屑小之辈烦之甚烦。”

“师兄不必担忧，今日随我二人前来的，还有我圣贤庄二位前辈，若是有屑小之辈不知天高地厚，我圣贤庄那二位前辈自当尽绵薄之力。”苍半天听龙尘答应，当下毫不在意的说道。

龙尘目中精光一闪，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如此，便多谢了。”

天色渐晚，龙尘将苍半天苍半地亲自送到厢房，然后又查探了一番众弟子的亡魂草毒逼出来没有，得知还是有数人不幸身亡，吩咐智一妥善处理后，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跟白柔回到须弥山顶木屋。

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以至于龙尘从辰时到现在都未进食，先是白柔发现食物有毒，而后又追踪神秘黑衣女子，却遭调虎离山之计。火速赶回时，又遇这般情形，跟那千固硬拼一记，龙尘也不像表面那么无碍，只是为了震慑那些人，他压下伤势罢了。

吃过见相送来的斋饭，龙尘才稍感好受一点。脑中想起白天苍半天的话，龙尘对他说的那古谷总是有种熟悉感，隐约猜到是何处，却又不敢肯定。只因想到那处，就会想到那个可人儿，此时，他的心就会隐隐作痛。

“龙尘，明日我们前往那古谷，无量寺无人坐镇，那圣贤庄的两位前辈可靠吗？”白柔轻声问道。狐狸本就狡猾，或者说聪明，修行有成的狐狸更加聪慧机智，白柔正是如此。在外人面前，她眼中只有龙尘，自然不会轻易说话，只有跟龙尘独处时，才会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分析。

龙尘思绪归体，闻言摇了摇头，冷笑道：“圣贤庄也非什么善类，比之直来直往的落霞派更加危险，他们的人肯定不是那么可靠，但此下他们要我出力，自然不会为难无量寺。而且为了能让我倾力施为，他们只会对无量寺尽心尽力的帮助，所以在古谷事情解决之前，无量寺有圣贤庄二人守护，反而更为安全。”

白柔点了点头，柔和的目光看着龙尘，也不言语。

两人沉默许久，龙尘又道：“明日我独自前去，你留守无量寺，如何？”龙尘未见回应，转头一看，却见白柔美眸中有晶莹闪动，小鼻子微微挺了挺，竟泫然欲泣。

白柔哽咽道：“我当初随你出山就说过，无论你去天涯海角，我必不离不弃，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不想我跟着？”说着竟轻声呜咽起来。

龙尘一时慌了神，连忙轻轻拥住白柔，柔声安慰道：“怎么会呢，要知道当初我昏迷整整两年，都是你不离不弃的照顾我，而且当时我们不过一面之缘，我师弟还对你大打出手。仅因如此，你就对我不离不弃整整两年，为我擦拭身子，日日喂食于我，我若是嫌弃你，怕是会遭天雷轰顶，死无葬身之……”

话未说完，嘴唇就被白柔的芊芊玉指止住，白柔抬起梨花带雨的娇颜，嗔道：“你若不嫌弃，说一声便是了，还怕我不信不成？说什么天雷什么死的，以后不许说了。”

龙尘怜惜之意大起，温柔的拥着白柔。只是眼底深处，那一抹无奈悲伤，何人能懂？

二人相拥沉默了一阵，白柔忽的轻声道：“我看那苍半天虽然有利用你的意思，但话语真诚之意也不假，看来他也颇为佩服你。”

龙尘笑道：“管他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能成为圣贤庄的杰出弟子，资质，心性，缺一不可。若没有过人的心机，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凡尘，岂不是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那你的心机也很深咯？”白柔忽然轻然笑道。

龙尘一怔，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只是脑中浮起十三年前，他跟那个精灵般的女孩同一天被弃无量寺的情景。记得当时的他，常常一个人坐在禅房外的石梯上怔怔出神，想着遥远的家，想着父母为什么将他遗弃。小小的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学到般若心经，修行到禅空境，然后回家问问父母，为什么要将他遗弃。

而陪伴他的那个小女孩，是他孤寂的童年里唯一的点缀，两个小小身影互相依偎，互相鼓励，互相玩闹。何曾想过十三年后的今天，竟是这般情景？他长大了，她也长大了，只是长大的他们，似乎烦恼更多了。

而他也不得不适应这个喧闹的尘世，不知不觉，看事情的眼光变了，习惯性的喜欢看到更多东西，喜欢看透事情的本质，心中自然而然的浮起各种应对之法，处世之道。是他变了么？是她变了么？是尘世改变他们，还是他们因尘世而改变？

每个人心中的答案都不尽相同，想到此处，龙尘仰头叹息一声，时光流逝，眨眼十三年光阴流过，人生潮起潮落，试问谁主沉浮？

“怎么啦？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白柔伸出白皙如凝脂的柔荑，在龙尘眼前晃了晃，轻声道。

龙尘目光恢复焦距，一把抓住晃动的小手，放在手心里轻抚，柔声道：“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我等修行之人，潮起潮落数百载，所谓红颜知己，最终能走到最后的，又有几人？”

白柔眼波流转，似秋水轻波，痴痴的道：“你若不弃，我定不离。”声轻如风，却坚如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