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初静。
墨台暄背手站在窗前,眼中的忧虑浓稠得化不开。
“王爷,小奕这里有我照顾,您就去睡吧。”
墨台暄垂目,一言不发地看着站在他身边的谭婧宜。
谭婧宜被墨台暄看着脊背发凉,这么多年来,墨台暄头一次用这种眼神看着她,有不解,甚至有怒火。谭婧宜连忙撇开头,转身来到墨台奕的床畔坐下,看着小脸红扑扑的墨台奕。
今天墨台奕落水,上岸后又吹了几阵凉风,墨台奕便发烧了。虽然这是谭婧宜出的主意,可是墨台奕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儿子发烧,没有哪个做娘亲的不心疼。谭婧宜伸手摸摸墨台奕的额头,滚烫滚烫,轻轻叹了口气,若是林雅馨能因此受到王爷的厌恶,她此番行为也是值得。
墨台暄也来到墨台奕的床畔,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便离开了。
“王爷……”看着墨台暄离去,谭婧宜忍不住叫出了口,墨台暄却像没听到般。
夜色渐渐变浓,没有一丝月色。
墨台暄皱着眉头一遍又一遍地写着“雅”,突然扔下毛笔,一点墨在“雅”旁晕开。墨台暄猛地把纸揉成团,扔到地上。
钧桐推门进墨台暄的书房,看着满地的纸团,让候在门口的丫鬟进来整理。
“王爷怎会如此伤神?”
“对于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王爷,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本王就想听听你的看法。”
“卑职觉得小王爷的落水应该不是公主所为。这件事有很多疑点:第一,夫人的丫鬟来邀你和她、公主一起去花园赏花,如果公主还推小王爷到池中,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麻烦么?除非夫人是瞒着公主邀你一起来赏花的,却又正好让王爷您看到了公主推小王爷下水那一幕。”钧桐说完偷偷地看了墨台暄,生怕自己说错话,惹了墨台暄不高兴。
“分析得很好,继续。”
“第二,发生小王爷落水这件事的时候,现场只有公主、夫人、小王爷在场。似乎所有的丫鬟都被支开了。这点很让人怀疑。第三,公主并没有要害小王爷的理由啊,如果是因为昨天小王爷害公主的喉咙被鱼刺卡到。这个理由似乎太牵强了。第四,如果公主真的要害小王爷,就应该像公主所说的,应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小王爷,而不是在自家院子里动手。第五,当时公主似乎一点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她是不屑解释……”
“够了,不用再说下去。”墨台暄越听脸色越难看,他事后回想,知道自己的确是误会林雅馨,可是,听着钧桐的分析,他竟然觉得很讽刺,很心疼。
连墨台奕都发烧了,而她却落水两次,额头也被撞伤,不知道她现在怎样。墨台暄走出书房,望着林雅馨的院落呆呆地想着。
“走,和本王一起看看林雅馨吧。”
“是。”
来到林雅馨的院落前,墨台暄就看到院落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借着朦胧的夜色,依稀可以看见石碑上刻着“安雅阁”三个大字,想必是林雅馨的杰作了。墨台暄浅笑着进了她的安雅阁。
在林雅馨的房门前止了步,看着房内柔和的灯光,知道自己误会她,却不知道如何面对她。转身想离开,却听到房内传来悠悠的声音,“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墨台暄又犹豫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并吩咐钧桐候在门口。
林雅馨额上缠了纱布,雪白的纱布中央还有一块殷红的血迹,而她却没事搬地坐在桌前正在喝茶。
“没有发烧吧?”
林雅馨浅笑:“王爷这会儿不是应该在珍宜阁么?怎么不陪着您的儿子,反而到我这里来了。”
墨台暄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地坐在了林雅馨的面前:“院落前何时多了一块石碑?”
“傍晚管家才帮我弄来的。”
“你的字写得不错。”
“是么?”
“嗯。”
林雅馨抿了一口茶,看了墨台暄一眼,看他似乎没有继续开口说话的意思。呵,那就跟他耗着吧。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墨台暄看着林雅馨额上的伤口,心疼抚上她的额头。林雅馨下意识地躲一下,林雅馨的反应让墨台暄心里一阵刺痛。
墨台暄收回了手,从袖中拿出一瓶精致的瓶子,“这个是父皇给我的金疮药,效果不错。希望你的额头能在谷雨前愈合。”
林雅馨的心中莫名地淌过一阵暖流,可是随即又觉得他这么做也是应该,毕竟是他推自己到睡莲池中,不就给了她一瓶金疮药么,她干嘛要感动呢?
“王爷,你把金疮药收回去吧。我只不过是害你儿子的凶手。”林雅馨口是心非的说着,说罢还偷偷留意了墨台暄脸上的神情。
墨台暄拧眉,他知道林雅馨是故意这么说的,他都亲自来看望她了,她怎么就不能像寻常姑娘一样,顺道儿给他一个台阶下呢?
林雅馨仿佛看出了墨台暄的心思,不容他回避似的直盯着她说:“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应该道歉!”
墨台暄听罢,眉头更锁紧了几分,平平淡淡的语气透露着愠怒:“没听过见好就收这么词么,你不要得寸进尺了!”
他堂堂霖王,何时给人送过药,更何况是才认识没几天的女人!她居然要求自己向她道歉,笑话!
“那王爷走吧,我要睡觉了。”说着,林雅馨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墨台暄怒视着林雅馨,她居然下逐客令!
而林雅馨视而不见地看向别处。
墨台暄一拂袍怒气冲冲地离开。
他当真就这样走了?!
林雅馨忿忿不平地看着墨台暄离去的背影,气得“嘭”一声关上了房门。
林雅馨回了房,鞋子胡乱的脱下,一钻被窝,锤了好几下软绵绵的枕头,一翻身又合着衣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