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在奔驰,前方是茫茫的夜色看不到尽头,清让却一丝恐惧也感觉不到,因为身后有最坚实的臂膀,在她信任的怀抱里,她觉得就算是天涯她也是敢去的。
“为什么在我危险的时候,都会有七哥呢?”她的声音像铜铃一般清脆愉悦。
六岁那年他替她挡下责骂,十岁那年他从临苏河里救起她,十六岁那年他吓跑了来提亲的婆姨,而如今她以为死定了的时候他竟然从天而降。
“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妹妹,第一次他这样说的时候她是欣喜的,可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开始排斥这样的称呼,就如现在,她很想问问除此以外是否还有其他理由。
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马儿停止了奔跑,并不受缰绳的控制,开始朝回跑。马上的人明白,这是虞子琛的笛声,并且是借住内力传来的。马儿听到召唤正向他所在的地方而去。
“七哥,你快走吧,虞子琛方才不愿出手救你,此时你回去他必定对你起疑。”
“清儿……”
“你不必为我担心,他不敢对我怎样,我毕竟是端木家的女儿。”
玉七郎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是清让交给阿旭拿去花楼抵押的信物,上面刻着端木两字,是每个端木子孙都有的一块命牌。玉七郎塞进清让手中,在清让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清让神色隐隐有变。
“七哥放心,我会妥善处理的。”
“清儿,万事小心,记得有难事不必一人担着,还有七哥在。”
玉七郎走了,清让听得到那一阵如风的声音,感觉得到背后抽离的凉意,耳边那清幽的笛声如今听来这样的残忍,心里也慢慢有些沉重。
虞子琛依旧坐在那树枝之上,白衣黑丝随着微风轻轻的飘荡,那之下是一具具尸体,黑色的衣服里只会有一道血痕,笛音不绝,没有知道他是否已经听到了白马归来的蹄声,他不落的笛音没有人敢打断,一群人坐在马上静候在一侧。
清让从白马上下来,心里开始打鼓,她从方才开始才真正认识了人们传说中的南湘少帅,美的的确犹如画中仙,但喜怒不露面的功力可见其心之冷。她站在那里,不卑不亢,不畏不懦,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终于笛音已落,终于他从树枝上缓缓落下,可清让以为自己花了眼,她见到一闪而过的光,随即身畔听到什么重重跌落的声音,还有浓郁的血腥味。
白马没有挣扎,没有抽搐,它已经倒在地上,没有一丝呼吸,清让因为惊吓眼睛睁得很大,身子僵硬得连呼吸都不敢,仿佛躺在那里的不是马,而是另一个自己。
“这畜生让小姐受惊了。”虞子琛白皙且修长的手指刚刚触碰到清让就感觉对方的颤抖,“莫要害怕,已经到了南湘,我自然会护你周全。”
清让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俯身行礼,“谢过少帅。”
虞子琛凤眼单挑,脸上的笑意不知是真是假,上前扶起清让,“你们就要成为夫妻,何必如此多礼。”
底下的人牵过两匹马,虞子琛伸出手,清让一手提着衣裙,一手附在虞子琛手上,只觉得那手寒如冰,不敢丝毫停滞借力先上了马。虞子琛没有再上另一匹马,反是牵着清让的马,给她做起了马夫。
清让不禁感叹,这虞子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方才才杀了自己的坐骑恐吓自己,如今又化身温文有礼体恤她的良婿,她看不懂,也猜不透他,这才是让他让人觉得最恐怖的地方。
虞子琛牵着她的马一路进了南湘城,而就在刚进南湘城门那一刻,众人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深夜的官道上会有什么人这样急促的赶路,还如此来势汹汹。清让回头去看,那领头的人正是自己的大哥,端木云泽。
“少帅!”清让低头看向虞子琛,“是我大哥。”
虞子琛一抬手,众人都停下了步子,有了白马之死,清让已经明白如今凡事不能随自己心性,她低声请求,“我能下马去迎我大哥吗?”
虞子琛伸出手,清让借力下了马,一下马清让犹如离弦之箭,飞快的奔向云泽,而云泽此时也认出了清让,来不及等马停下来直接跳下来马。
“大哥……”清让抱着云泽,这几日的担心害怕,这几日不敢放松丝毫的戒备,在此刻她终于可以全然抛下,眼泪一旦流出就像是收不住一样决堤了,她此时不是端木家凌厉的二小姐,也不是南湘虞家未来的少姨娘,只是哥哥面前还未长大的妹妹。
“没事了,都过去了……”端木云泽发现能安慰的也只有这么一句,抚着妹妹的后背,他已经许久没见她哭过了,抬头看向虞子琛处时眼里难免有些怨责。
而此时立在远处的虞子琛也能听到自己未来媳妇未免有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他摸索着手指,那里还有方才扶她上下马匹时的触感,她掌上的粗糙有伤痕有血泡,那些早已经说明这一路她所经历的艰辛,突然觉得自己方才对她的“调教”是否有些过早过于残忍了。
可那样的怀疑只是一瞬即逝的念头,因为虞子琛明白虞家少姨娘的路,远比她如今经历的这些更加残忍,而那条路上没有玉七郎也没有端木云泽。虞子琛翻身上马,既然人交到云泽手上了,他也该回府歇息了。
南湘城里的深夜是静谧的,为了第二日南湘少帅的婚事,南湘城里随处可见红色的绸缎,而黑暗中那些飘荡的红色却不能让端木清让感受到一丝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