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北郊,琼花盛开之处。
芳草莺莺,微软的细风抚面,略带新雨后泥土的清新,目极之处,绿茫茫地一片叶海,清风徐过。淡白的花苞点头,含羞待放。
颍寒生凤眸微眯,注视一方原野,继而叹息道:“这样庞大的花群,可已想象万花齐放之时会是何等壮观。”
身着宝蓝长裙的少女不屑地轻哼道,嘴斜叼的茅草随着说话一上一下:“不过是几朵开烂了的白花,有什么好奇的,孤陋寡闻。”
凉州三面环山,东南西北皆有琼花盈绕,以北面景致最为胜名,每年初春,琼花初开之时,群贤备致,前来观赏的人不下上千,此时左右已有相携踏青的游人,颍寒生这一群出众的俊男美女,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蔚迟蓝此言一出,立刻引来路人鄙夷的目光,纳兰落拉在她柔软的手,在一旁正色道:“迟蓝姐姐,话可不能乱说,琼花圣洁无瑕,国色天香,为万花之首,更是是我国的国花,像征繁华盛世,国泰民安。”
蔚迟蓝脸上微红,硬着头皮强撑道:“有这个闲情赏琼花,不如多关心关心你师傅会不会来。”
“素问医仙白漓公子爱花如痴,这样的美景他自然不会白白错失。”颍寒生看向怀中安静的出奇的夜毓儿,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柔声道“丫头。”
自打她醒来,便安静得如一朵沉睡的莲,没有哀怨,没有仇恨,他叫她,她便抬一抬头,笑容恬静而淡然,然而他却莫明心疼而此时,她却似并未听见他柔声轻换,只是出神地看着即将绽放的白色骨朵,目光迷离。
第一阳光穿过云层,纯白的花蕾镀上金色的晕光,几欲透明。
她双颊若樱,明艳动人。
遍野的琼花,就在这时齐齐怒放。
她回头对他浅笑,风华绝代。那一笑,便永远刻在他心底。定格成最深的影。
下一秒,如墨的黑眸猛然收缩。
冰冷的寒光破开那抹湖绿的纤细。透胸而出。
鲜血飞溅。
“不!”歇斯底里的大喉响彻天地。
那人在她后语笑嫣然,粉裙画裳,赫然是他最熟悉的眉眼。
他接住夜毓儿软倒的身体,目眦欲裂,滚烫的鲜血湿透了他的衣,“蝶舞!”猛然暴喝:“为什么!”
“因为她该死!”握住剑柄的手猛然回抽,殷红的血剑奋力从那具柔软的躯体上喷射而出。
“啊!”
他仰头怒吼,肝肠寸断,一口鲜血喷出,双目尽赤,然而却只能踉跄后退,紧紧搂着怀中佳人。
“丫头!”他捧起她软软垂下的头,眼中一片血红,“夜毓儿……!”
苍白的脸颊静静地靠在他胸前,气息全无,回答他的只汹涌而出的鲜血,炽热灼人。
嘶哑的声音哽咽,他艰涩出声“丫头……”白皙的大掌捧住她的后脑,紧紧地按在胸口,血泪滚滚而下。
“啊……!”
狂暴的气劲奔涌而出。
惊涛骇浪一般拍向空中粉色身影。
妖娆的红衣啼血。
天地失色。
紫衣惊现,掌风暴舞。
“砰!”一声闷响。
劲气四溢,染血的琼花漫天狂舞。
黯淡无光的火红身影似断了线的风筝,跌落在地。
半空紫色的华袍飞扬,乌黑的面具暗华流转,宛若恶鬼,狰狞可怖。他伸手,搂住蝶舞纤细的腰肢飘然落地,动作优美如鹤。
“灼哥哥。”此时的蝶舞仿若乖巧的猫咪,搂着他的脖子,目光清澈如水。
“嗯。”他轻轻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做得很好。”面具下的薄唇紧抿,黑暗的双眸扫过怀中的人儿,落在脚下匍匐的身影上:“颍寒生,被人背叛的滋味如何?”
红裳狼狈不堪,沾满污垢的黑泥。
颍寒生挣扎抬眼,尽管狼狈,可他却并不看他。他黑如浓墨的眼甚至连藕色画裙的她也不去看一眼。
那个他寻了十年的人。
此刻在他眼里只是一团空气。
只有琼花丛中那一抹湖绿色的身影,才是他眼里唯一的色彩。
身体撕裂般的疼痛,五脏俱已被京灼的那一掌震伤。
颍寒生不在乎。
一点,一点。
他艰难地撑起身体,吃力地朝她爬过去。
如火的红衣拂过晶莹如雪的琼花,盛开的花朵仿佛开出了艳丽的火。
纤细的绿影,渐渐近了。
微卷的睫毛轻阂,她像是熟睡的仙子,纯白的琼花将她围绕。
丫头呵……
白皙的手微颤着朝她探去。
后背猛地一沉。
一只黑色的长靴毫不留情地踏在他背上。
“寒生,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的滋味又如何?”
京灼足下用力。
如火的红影痛苦地抽搐,五脏如裂,“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黑色的长靴挪开,却猛然踢在了纤细的绿影上。
“不!”他痛苦地大吼,强撑着伸手去拦。
险险地,他抓住她尚有余温的手臂,然而他重伤的身体再也承受不在她下跌的冲势。
天旋地转。
冰冷的风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扑鼻。
稚嫩的湖绿与如霞的红裳交缠,仿佛缠绵起舞的蝶。
沉闷的声响中,灰白的岩体染上妖娆的朱红,鲜血飞溅。
他抱着她从巨大岩石上滚落在在地,触目惊心的红沾满身下如雪的琼花的。
陷入黑暗之前,他听见那人悦耳的声音吐出的残忍话语:
“案板上的鱼肉,永远只有被宰割的命运。”
“你已失去与我相斗的资格。”
“舞儿,杀了他。”
纯白如雪的琼花。妖娆的红裳如燃烧的火。
银色的利刃高举,蝶舞眸中只有如霜的冰冷。
黑色的发凌乱地散落四周,眸眼微阖,神色安详。他抱着她,好像永远都不会再醒来。
“住手!”半空突然炸开一声娇喝,白影如随风凋零叶,落在蝶舞眼前,怒目圆瞪“京灼,你这卑鄙小人!竟唆使舞儿亲手弑……”
“邪舞!”话被人打段,面具下的黑眸冷然:“我念在蝶舞的份上对你一再退让,你若是得寸进尺,非要自己为刀口上撞,怪我不得我不念旧情。”
早在蝶舞出手伤人之时,苏如是手中的剑便悄无声息地架上了蔚迟蓝及纳兰落的脖子。她二人受制于人,邪舞一时也不敢轻举忘动,只得冷笑道:“你若是心念旧情念,便不该指使舞儿杀了寒生,有朝一日她苏醒过来,你恐怕百口莫辩。”
目具下的薄唇微翘,“自你认识我以来,我何时做过毫无把握的事,让自己陷于两难之地,进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