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入冬后还有如此好天气,记得我回宫那日虽没有入冬但也没今日阳光那么明媚娇艳,顺治九年,十三岁。我依稀记得入宫时的天气是那么沉重,天空中的黑云把太阳藏的严严实实,整个紫禁城没有一点杂音,除了军队车马整齐的脚步。我躲在队中的马车轿子中,撩开轿上窗帘往外观望。那时年幼只觉得很有趣味罢了。
整个紫禁城里的黎民百姓都整齐有序的跪在军队两旁,谁也不敢抬头,就跟我是瘟神一般,我看到外面跟我年龄相仿的孩童,或者年迈已高的老人对我行跪拜之礼我不时发出叽笑声,罢了,对于我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见到如此大场面还能如此从容.
奶娘费劲千方百计找到军营,叫军中将士护送我回京,奶娘一直对我说只要回京就会被封为格格,到时候享不尽的荣华与富贵。但我何曾敢想荣华富贵,我并不是亲王之女,也并非皇亲国戚,只因为父,兄长在战争中殉职,为父在宫中功绩无数,当今圣上才隆重埋葬爹爹和哥哥。
这次回宫对我的诱惑其实并不大,我只不过是不想叫奶娘难过罢了。爹爹曾经对我说进宫后必然是要守规矩的,你这孩子从小娇惯任性怎能受得了如此约束,进了宫之后就只想如何立足才是正道,反而收到的伤害比一般普通孩子高出几倍。
以前总是听到娘说皇宫的嫔妃为了保全地位不顾一切,我总会觉得皇宫是个可怕的地方,不进宫中就是幸福。我娘经常拿以玩笑,说我们孔公主不进宫当格格,单凭样貌就一定会得到一个如意郎君,平平安安,白头偕老想必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极差的。
而现在便成我孤身一人,我总觉得是皇帝害我爹爹和哥哥的凶手,皇帝高高在上,坐拥天下,无所不能为何不亲自参战,那时候比较天真幼稚些的想法。
虽说不是正统公主格格,我回宫片刻就被那些宫中资深的老嬷嬷细心打扮一番,脸上涂抹的都是上好的胭脂水粉,一身粉色裙装,头上带着老嬷嬷临时淘换的金簪,以前从未这般装扮,今日装扮起来也彰显民间格格回宫不失妆态,并非民间出身可以被人轻蔑。
如此尽力捯饬,也只是因为一会面见皇上让皇上给我留个好印象罢了,以后能在宫中得到听封,地位。
面见皇上的地点是在紫荆城内乾清门的养心殿。我年龄尚小岂见过如此大场面,由皇上身边的太监引我去给皇上行礼,看是简单的过程,还要朝皇上扣头,然后听到平身后温婉的起身,而且从头到尾走路必须是有理有条,哪像宫外那么随意,宫女嬷嬷来不及全程教我,便草草的教了我一些见皇上的礼仪,以应付当前局势。拜是拜过了,皇上对于我印象好与坏就是他自己决定了,黄道吉日封不封格格也是他说了算。
皇上宫中格格和公主早已不尽胜数,也不太平,这次回宫也只是滥竽充数罢了,为应付和亲之事。
以前从听宫外那写嚼舌根的年岁之人说面见皇上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差事,说错一句话就可能诛灭九族,到今日我觉得这话也言之有理,皇上掌握着整个朝代黎民百姓的生死大权,若是真的说错话岂能是脑袋搬家这么简单,我这次到了殿上不惹皇上大怒也是极好的,刚进养心殿的皇上贴身太监过了许久才走过来:“皇上有旨,宣孔文颐,孔公主,进殿请安。”
我急忙收起刚那般悠闲自得,大大咧咧的性子,立马跟随公公进去,我连忙行了一个大礼:“小女给皇上请安,愿皇上凤体安康,福泽万年。”说罢,便把额头埋得很低,连大气也不敢喘,只听见旁边的公公小声的唠叨着什么,便用余光扫了一眼,公公连忙冲我使眼色,然后脸上多了一些汗珠“公主,错了,给皇上请安不是这句。”
殊不知刚才宫女嬷嬷教导的匆忙,把给太后请安的句子用在皇上这里,心里只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不用心。皇上突然大笑,细细看了我一眼,然后立马说道:“快快请起,为何让这一个小孩子学如此之多的礼仪,难免记混,像她这个时期的孩子,大多数都在家中木偶为伴,佳肴在手,公公还不快赐座。”
我脸上瞬时间如火烧一般,想必是见了当今天子害羞罢了:“谢皇上赐座,皇上如此厚爱,叫小女如何报答啊。”
皇上微笑的上下的打量,公公突然离去,再殿外招呼一声,想必是内务府的太监宫女呈上诸多由红布遮掩的东西,“你们还冷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除遮掩。”我这才仔细看清一支翡翠玉石绿萼梅簪子,一身腊梅裙装,一双春梅玉锦鞋,其余只是一些金银珠宝,玉镯子。显得十分隆重。
我不禁看了皇上一眼:“皇上,这些物件都是送给小女的吗,可是小女身份低微卑贱,实在要不得。”
公公在一旁用手碰了一下示意我不要乱说话,小声说:“谨言慎行!不要乱说话,既然是皇上赏赐的,不分身份高低贵贱,公主还是收下吧,不收那可是抗旨大罪。”
我自知自己说了错话,便沉默起来,轻轻的点了点头。
“以后朕赐你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别人也不敢说三道四,谁要是背后议论朕叫他脑袋搬家。”我听闻后抬头看了一眼皇上。
“皇上,小女斗胆问一句不该说的话,若是小女做错了事情,皇帝也一样把我的脑袋砍下来吗?”说完我自知自己再次失言,心里便有些惶恐。
“公主,您说什么呢,皇上怎么可以砍你的脑袋,就算你犯了天大的错皇上也不会砍你呢。”公公见皇上为难便立刻跳出来替皇上解围。
“公公,他刚回来,还不懂宫里的规矩,不要那么较真,保持一些天真也是好的,一会带公主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说完,便冲我微微一笑:“朕还有事情,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