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阳古镇在菩提山下,这里民风淳朴,莫仓凡从小在泾阳长大,深深地融入了这片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然而泾阳城外,常年沐浴在战火中,早已经是百般疮痍。
这些天泾阳城内的来往宾客特别多。泾阳城以铸造兵器为主,特别是行军用的刀、剑、矛、盾。如今战争频繁,玄铁一时间贵的离谱。
泾阳城中央,有一处富丽堂皇的阁楼,它是一株八檐卧龙式的高悬剑阁。剑阁高高隆起的八只琉璃角,犹如翻腾入云霄的八只苍龙,苍龙爪下挂着风铃,每到黄昏,沐风徐徐而来,风铃也会跟着吟唱。莫仓凡总是在傍晚时分,爬到红色片瓦上,背对着落日云霞,聆听着这座古老剑阁的述说。这座剑阁是莫家在三百年前建造的,据说这楼阁之中,除了藏着举世闻名的名剑、凶剑外。还有这一张当年柳眉道长留下的剑谱,剑谱中记载着绝尘剑的炼制方法,不过百年来却没有铁匠炼制出。莫仓凡登上菩提山,也是为了绝尘剑,只有炼出绝尘剑,才能号令天下所有的铸器师。传说中的精血玄石找了几日无果,莫仓凡只好回到了泾阳。
泾阳剑阁高耸入云,能和菩提山媲美。
莫仓凡行了好久,终于赶回了剑阁。这时候莫惊羽应该在剑阁里,守候着这些百年来,在世上颠沛流离的古剑。
剑如人身,在人世颠沛之后,与人心意相通,才能成就一番神器。古剑一旦认了主,百年来,再不会为他人出剑。剑阁中所藏之物,虽然都是俗世中剑类的佼佼者,不过已经自锁在剑鞘中,只能触摸,不能刺敌。
莫仓凡等了好久,莫惊羽才从剑阁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莫惊羽是泾阳城的铸剑首座,在整个泾阳地区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虽然只有四十出头,却一头的白发。莫惊羽瞅见了莫仓凡,习惯性的抚摸着黑色的胡子,笑道:“仓凡吾儿,这么快就从菩提山上回来了?我要的精血玄石你找到了吗?”
莫仓凡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个月前,莫惊羽忽然接到了王的飞鸽传书,书中有谕令,让莫惊羽有生之日,一定要造出绝尘剑。要铸成绝尘剑,就一定要有精血玄石,这是柳眉道长所留下的剑谱中,明确记载的。不过没人见过精血玄石的模样,许多铸剑师也在根据着柳眉道长不成熟的构想,费尽一生心血,始终等不到绝尘剑问世。于是泾阳城的大街小巷内,流传着这样的谣言,‘绝尘剑,绝尘剑,一剑绝尘灭人寰;绝尘剑,绝尘剑,一剑绝尘斩妖仙;绝尘剑,绝尘剑,一剑绝尘六州合。’王取剑的目的,只是为了六州合,却促犯了莫家的禁忌。
莫仓凡抬起头来,恬静的问道:“儒父,您一定要铸成绝尘剑吗?你可不要忘了祖训,凡我莫家子孙,世代看守绝尘谱,不能妄动恶念,造出绝尘剑。”莫仓凡从菩提山上彻夜回来,惊魂未定,如今父亲竟然要一心铸剑,不由得心中胆寒。
莫惊羽抚摸着莫仓凡的额头,在莫仓凡一侧的石椅上坐下,笑道:“难道我会不知道么?仓凡吾儿,不要忘了,当年的祖训,还是爹爹我教你的!生在乱世身不由己,如果造不出绝尘剑,我就是王的罪人;如果铸成绝尘剑,我就是莫家的罪人。权益之下,为父还是决定,如果王一定要让绝尘剑出世,那么我决不会放弃这次机会。仓凡吾儿,你要记住,一个优秀的铸剑师,怎么能和绝尘剑擦肩而过?”
“儒父,你是疯了?我只是答应你找寻玄铁,却没想到你这么做都只是为了绝尘剑!儒祖不让绝尘剑问世,自然有他的道理。儒父,这泾阳城中有千千万万的铸剑师,王要是想要,就让他们去做吧。”
莫惊羽脸色忽然暗淡,眼眸中射出幽冷的光芒,缓缓地站起来,背对着莫仓凡,望着雨雾缭绕的剑阁,道:“仓凡吾儿,这剑阁高耸入云,有多少人对他虎视眈眈。如果我们谢绝了王,这是叛逆王意,是要株连九族的。即使王欣然同意,那么这剑阁中的万人诛灵军就要被王唤回了,到时候谁来守护剑阁?我们莫家的实力太过渺小,百年来在王的庇佑下,才相安无事的!王也就看上我们莫家还能为他做些兵器!”
莫惊羽猛然俯下身子,解下手中的指环,递给莫仓凡。
莫仓凡大惊,这指环是八龙屠,只有戴着八龙屠才能自由进出剑阁。
莫仓凡跟在莫惊羽的身后,匆忙向阁楼内走去。
莫惊羽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捋着胡须,问道:“莫仓凡,何在?”
莫仓凡答道:“在此——”
“从今日起,你就继承为父泾阳城首座,自由进出藏剑阁。你是我莫家这一代中唯一的男儿,想必众人也不会有异议,再过些日子,你就十八岁生辰了。”莫惊羽从太师椅上走下来,取出一枚火炭,递给莫仓凡,“我们这些铸剑师,说白了就是铁匠,不过我们莫家人,一生磊落,不可欺心。”
莫仓凡在莫惊羽的指示下,跪在地上,向着供桌上的儒祖像行了三叩九拜之礼。
“仓凡吾儿,你且回去吧!今日之事,且不可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绝尘剑之事。既然你已经接任,那么就在一周之内,铸成一把不寻常的剑,交给我!”
莫仓凡出了剑阁,天地顿时开阔了起来,走在青石路上,把玩着手上的八龙屠,也是一阵心旷神怡。
泾阳城方圆几十里,都接受过莫家的恩惠,自然认得莫仓凡。
“呦,莫公子回来了!来,这里有新开张的吕梁酒,您来品尝一下吧!”
“莫公子,本店新进的绫罗绸缎,您给茶红也带点呗。这丫头挺喜欢的!”
“这菩提山上风景还好吧!对了,这是茶红给您订的冷凝香,怕您晚上睡不着,您一并带回去了。”
泾阳城不大,却也繁荣,走在青石板路上,心情格外爽朗。莫府周围的小贩早已和莫苍凡熟识,不过听到有小贩吆喝有酒,竟压抑不住心中的酒意,闻着酒香朝着酒楼走去,不巧正遇见前来取冷凝香的茶红。
“咦——茶红,快跟我来,这里有家酒楼新开张了。”
茶红回过神来的时候,莫仓凡已经走了好远,她忽然觉得离莫仓凡好远,仿佛一转身就是咫尺天涯。莫仓凡只能躲在莫仓凡的背影里,默默地守候着他。茶红这样想着,咳嗽了一声,连忙向莫仓凡追去。
酒楼的名字是佳人醉,此处的佳酿是百年女儿红,酒楼是一个木制阁楼,中央楼梯盘旋而上,楼梯中央有一处平坦的空地,四个舞女模样的侍女,婀娜多姿的在跳着让人眼花缭乱的舞蹈,莫苍凡对曲乐不感兴趣,在靠近窗户的座位上坐下。
“山无棱,天地绝,才敢与君绝......”
酒楼的舞女拨着古筝,口中唱着诗经里面让人回味无穷的曲子,莫苍凡刚刚坐稳,便有一个小二端着茶水放在了桌子上。
“公子,你要喝些什么?百年女儿红,十年佳酿佳人笑,还有新酒语嫣,下酒菜美人含情,刘郎无意,仙人指路.....”
莫苍凡忽然打断小二,道:“百年女儿红、佳人笑各来一坛,对了,再来一壶新酒,下酒菜就来个美人含情,仙人指路吧!”
小二吆喝了一声,低头在莫苍凡的耳旁嘀咕了一句,道:“公子,看你这一身行头,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吧,今天佳人醉请来了一位貌美如花的佳人,略施粉黛可以赛过西施!”
“这世间那有这样的女子?”莫苍凡不以为然,让站在自己身旁的茶红也坐下来,“茶红,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把你当做妹妹,就不要这么拘谨,想吃什么就吩咐一下小二吧!”
茶红恻恻的点点头,坐在莫苍凡的一侧,她知道莫苍凡平易近人,只要是一起玩到大的玩伴,都会礼遇。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一阵哀婉凄绝的曲子忽然在酒楼里响起,一道绯红在中央楼梯的上方盘旋着落在了平坛上。顿时花香四溢,如沐春风;食客精神,各自观望;鸟鸣声气,宛如天境;美妙女子,竟如天人。那叶绯红凄婉的吟唱着,人面桃花却不解此貌美女子的体态,婀娜多姿,眉目含情,随着演唱曲调的高低起伏,此女子也是牵衣顿足,杏眼戴泪,舞姿柔美似水,肌肤如雪飘香,纤细的身体上披着一件显红梅花小袄,围着一个青松翠竹短裙,腰中挂着两个鸳鸯荷包,如一只雀鸟一样在空中跳跃着。
“小二,快来,这女孩是舞女吗?老子为她赎身做我的小夫人!”
“此曲直应天上有,人间那有几回闻?天人啊,我将她买回去,收到我的佣人乐师中!”
“哎,可惜了,美貌如花,却委身红楼之中!”
食客们一时间纷纷惊叹,莫苍凡闭着眼睛,举着酒杯,有弦乐入耳,杯酒入口,倒也是心旷神怡,红尘中都是过客,莫苍凡早已深谙这其中真谛,有坠入红尘的戏子,便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悲苦人。
“公子,这女子举止虽妖娆,却有大家闺范,不像一个自甘堕落的舞女!”茶红盯着平坛上的舞女,忽然说道,“造化弄人,怎会这样?这世上只有看客戏弄无辜的拂尘女!”
弦乐忽然停止,空中有清脆传来,“小女子唤作花柔,即不卖艺亦不卖身,让各位客官失望了!”说完,那女孩拔步飞扬,踩着看客的肩膀,径直的向窗户旁飞来。
莫苍凡沉默,举起酒杯,将佳人笑一饮而尽,莞尔一笑,吩咐茶红,在桌子旁增加一个座位。
“公子,你为何单单料到,我会来陪你喝上一杯呢?”那女孩不解,贸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