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蔷薇,下午我要出去采买,一起去翰墨斋看看可好?”拾宴平日里跟蔷薇走得最近,每次出门都要拉上蔷薇。
“不是前几天才去过么?东西用完了?”蔷薇倚在秋千上,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你给的宣纸很好用,想出去置办一些,你帮我看看可好?”拾宴轻声细语。
“宣纸么?我书房里还有一些,你若喜欢就都拿去好了。这些是御用的供品,翰墨斋找不到的,我倒是觉得还不如淡墨坊的东西好用,写起字来氤氲自然,有一种云烟水气。”蔷薇坐在秋千架上,歪头看她。
拾宴嗔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爷给你置办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最好的了?”
蔷薇皱皱鼻子:“好与不好,不都是一样用着么?”
“是是是,我说不过你,你就当大发慈悲,陪我走这一趟吧。”拾宴可怜兮兮地望着她,让人觉得拒绝她会是天大的罪过,蔷薇却觉得这个表情似曾相识。
“那走吧!”
蔷薇站起身拍拍衣裳就找人去套马车。
两人先是去买了一些笔墨,拾宴又特地让马车跑到了城西买了些胭脂,像往常一样,她们不耐烦车夫跟着,打发车夫去茶楼喝茶。
过了一会,两人手上已经是满满一堆东西,正经过一条小巷抄近路回茶楼时,拾宴突然道:“我这记性,真会忘,绛紫色的丝线用完了,得折回去买一些,你等我一等,我马上回来。”
蔷薇笑着点了点头,拾宴急急忙忙向街上跑去,堪堪到巷口,却被两个混混模样的人给拦了回来:“哟,小美人急匆匆地是想去哪里呀?”
拾宴吓了一跳,急忙朝他们使眼色,示意他们让开,却是被牢牢地堵住。
“你们认错人了,笨蛋。”她吼了句,怕被人发现,特地压低了声音。
“没有认错,他们找的正是你。”蔷薇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拾宴转身,干巴巴地笑道:“蔷薇,你开什么玩笑?”
“哦?是开玩笑么?”蔷薇悠悠然道,“特地把我带到城西,特地带我走这么偏僻的小巷,特地找这么几个人来,你说,到底是谁在开玩笑?”
“蔷薇,到底在说什么呀?”拾夜眨巴眨巴眼睛望着她,好不无辜。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想让他们对我做什么呢?”
拾宴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磕磕巴巴道:“不,你不能这么做,教导我的妈妈说,我的才艺出众,可以成为一等一的清倌人的,你让他们对我怎么样的话,爷不会饶了你的。”
“清倌人么?不过是抬身价的噱头罢了,你这身子值多少呢?一斛明珠如何?”蔷薇不恼不怒,“你说,楚兰若会为了一斛明珠生我的气?”
是了,只要她高兴,别说是一斛明珠,就是十斛,爷也会任她丢着玩。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呀,明明就是一样的年纪,明明有不输于她的美貌,明明每个妈妈都称她聪慧,为什么,爷最宠的人不是她?
“你别在那虚张声势,爷再宠你又怎么样?你连爷的侍妾都不是。”拾夜白着脸反驳。
蔷薇略略抬手示意,那两个混混就上前按住了拾夜,,把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拾宴为了羞辱蔷薇,找的两个混混都是猥琐不堪的人,现在却都报应到了她自己身上,只觉得被他们碰到都觉得恶心难当,一面挣扎,一面恨声道:“你们这两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明明收了我的银子,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其中一个个子稍高的混混狠狠地捏了把她嫩滑的小脸,吃吃笑道:“小娘子,你也别怪我们,我们还想在这个城里混下去呢,何况,这位小姐出了比你更高的价钱。”
另一个个子稍矮的阴阳怪气地道:“看看这玉镯子,看看这点翠的发簪,小娘子,你是个有钱人呀,却只拿出十两银子,真当哥几个是要饭的。”
两人一面说,一面把她身上的细软都摸了个干净,连她脚上的绣花鞋也给脱了下来,那个个子稍矮的混混还欲扒她的衣服,蔷薇轻咳了一声,丢过一个金稞子:“行了,这身衣服就给她留着吧!”
那两个趁机大吃豆腐的混混讪讪地住了手。
拾宴何曾受过这样的轻侮,正自羞愤,蔷薇却只丢下一句:“我也不想赶尽杀绝,自己走回小园吧!别想着逃跑,写意楼对出逃的姑娘是怎么处置的,你再清楚不过,还有,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从这里到小园是便是马车都要小半个时辰,拾宴也是娇生惯养的,仅靠着一双腿,即便能走回去也怕是要吃尽苦头。何况她现在身无分文,又是披头散发的打着赤脚,蔷薇虽不曾真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却也是狠狠地给了她一个教训。
“哟,从这里走过去可是要一两个时辰呢,小娘子,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两个混混虽然手上占尽了便宜,却也因为蔷薇的吩咐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
“她究竟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也没什么,就是你身上的细软首饰。”个子稍矮的混混眯着小眼睛瞅着她身上的绸衣,一脸惋惜。
“是你做的吧?”刚从南楚国回来的楚兰若的脸上不见风尘之色,手里捏着一颗冰镇荔枝。似笑非笑的神情如同开在地狱边缘的曼珠沙华,迷惑着人们不自觉地靠近,而忘了前面是黄泉忘川。可蔷薇知道每当他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表示他在生气。或许是因为不只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神情,而每次都有惊无险,她倒是没怎么慌张。
“什么?”那清澈的眼神迷惘又无辜,若是旁人也就被骗了过去了。
“蕊娘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你会不知道?”把荔枝滑进嘴里,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一股销魂意味。这几个月,楚兰若都不在,那个孩子是谁的,不问自知。
蔷薇暗自腹诽,这样的表演该在写意楼,在她面前不是浪费?吐吐舌头:“她有身孕,又关我什么事了?她肚子的小宝宝又不是我变出来的。”
“嗯?”楚兰若似笑非笑,眼波潋滟。
蔷薇低着头,乖乖认错:“我错了,我只是一时贪玩,告诉蕊娘姐姐她院子里种着天星草会怀不上宝宝,是她自己沉不住气嘛。”
过了这么多年,楚兰若也没有给她一个名分,蕊娘终究是沉不住气了。她也算准了,楚兰轩的正室,那个刁蛮郡主这么多年无所出,再也强硬不起来,她怀上身孕,正是时候。
如兰花般的手指轻点过那粉红色的小小唇瓣,他对她的恶作剧向来纵容,可这次显然不打算轻轻放过:“一时贪玩么?你的贪玩毁掉了我一个得力助手,你说,该怎么赔我?”
“我又不知道……”她狡辩,不料他倾身过来,剩下的话被他吞入腹中。
蔷薇瞪大了眼睛,他竟然……吻了她。唇瓣紧紧相贴,灵活的舌头钻进了她口中,挑动着她不知所措的神经。蔷薇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们之间也时也会一些亲昵的举动,他握着她的手写字,坐在她旁边看她下棋,在更小的时候,他会像逗弄小宠物一般把她抱起,即便是现在,她也会赖在他怀里,但她一直都觉得那已是极限了。他宠她,教她,他于她而言,亦师,亦友,亦是假想中的敌人,她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有男女之间的关系。
不,不该是这样的。蔷薇一把推开他,瞪着楚兰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气愤,懵懂,偏偏就没有少女该有的娇羞。
楚兰若低低笑道:“很惊讶?纵容你太久,让你忘记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总那么孩子气,以后换一个方式撒娇,我或许会更乐于接受。你该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有时候这就是你反败为胜的筹码。”
蔷薇使劲擦了擦嘴唇,别过头,“哼”了一声。
“不以为然?”
蔷薇不服气:“只有弱者才会用那样的方式。”
“你以为你是强者?”楚兰若挑了挑眉毛,闲闲地倒了杯茶递过去。
蔷薇一下子蔫了,至少在楚兰若面前,她是弱者。默念了三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乖乖接过,只喝了一口就要吐:“好苦。”
“你敢吐出来,下次就不仅是苦那么简单了。”小惩大诫还是要的。
蔷薇一脸苦恼地望着那杯花茶,倒是忘记了方才的气愤,嘴里碎碎念:“楚兰若你个混蛋,给我喝毒药就也算了,还给我喝这么苦的。”
楚兰若兴致盎然地欣赏完她的苦瓜脸,一捏她的鼻子,把整杯花茶灌了下去。
蔷薇皱着脸赌气:“我走了。”
“既然蕊娘已经是枚废棋,索性就送给你吧!”楚兰若在身后漫不经心地道。
“咦?真的由我处置吗?”蔷薇诧异,刚才还为了这事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