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着多日在桐梧宫陪语冬一起散心说着体己话,才让语冬从连日来的悲痛和忧伤中慢慢走了出来,心思也跟着沉稳细密了些,不会再像之前一样患得患失。
仿佛是因为得到我的原谅,又或许心中释然于之前以代替我博得皇上的恩宠,语冬和我之间隔阂尽消。
而皇上不知是否因为我出现在桐梧宫中,竟然从未在我出现时出现,但每日都会派贴身的掌事太监安公公前来向语冬问安,并送来宫里上等的血燕窝每日给语冬进补调养身子用。
语冬偶尔也会因为连日皇上未再来过桐梧宫而伤感,但转念想到此刻还能有如此待遇,心下倒也平和了不少,毕竟欺君大罪非死即废,她也不敢过多奢望。
这日,风和日丽。
久日闷在桐梧宫让语冬神色恹恹,我和素玫踏进桐梧宫宫门时,正见语冬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着美人轻纱团扇轻轻扇着,单手撑额,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发呆。
“石桌冰凉,虽已入夏,但你身子刚愈,多少还是得注意些。”我缓缓走了过去,见桐娟眼疾手快地已经取出一件轻薄浅碧色的披风出来。
语冬见是我,起身朝我走了过来,“姐姐,你来了。”温温笑了笑,桐娟此刻已将披风披在她身上,我伸手替她将脖领前丝带系紧,握着她的手关切道“手竟这么冰凉?”
她无精打采地笑了笑,嘴巴微微撅起,“整日闷在桐梧宫里,神思和身子都倦怠得很,不得活动,自然就犯凉了。”
“今日天气甚好,我陪你出去走走。”
“好啊。”
说罢我与语冬二人牵着手慢慢闲步出了桐梧宫,一路朝着御花园方向走去。
语冬也果然像出笼的黄鹂鸟,出了宫门后活泼了不少,和我 有说有笑,一路走得轻松,在宫墙拐角处,我二人光顾着说话,竟没注意到迎面而来一队浩浩荡荡华贵肩辇仪仗队快步拐了过来。
许是对方走得急,而我和语冬光顾着说话并未发现前方,所以来不及避让,撞了个正着,整个队伍一阵惊吓,连带着肩辇上的人晃来晃去了半响才稳住没跌下来。
我与语冬抬头一见,顿时心头一沉。
肩辇之人正是皇后,此刻已被吓得脸色苍白如纸,怒目瞪着我二人,我和素玫匆忙下跪,在下跪的瞬间眼风瞥见素玫不经意地踢出两枚石子在不远处。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语冬因着婕妤的身份只是屈膝向皇后娘娘行了个常礼,又加之怀疑落水丧子之事跟皇后有关,心底里隐忍着恨意,面子上自是没了从前的战战兢兢。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惊吓到皇后娘娘罪该万死。”素玫随我一起伏地跪拜。
皇后并未叫我和素玫起身,只是在素香的搀扶下缓缓下了肩辇朝我们走了过来。
语冬见皇后面色不善,怕又像上次一样罚我久跪不起,不自觉地弯身准备扶我起来。
只听见皇后冷冷地吩咐素香一句,“给我狠狠地掌跪地贱婢的嘴!”
“是。”素香带着不安走了两步,语冬急忙站起身子当在我面前,双手张开护住我,冲素香怒吼道“住手!”
素香被一向胆小的语冬瞬间震住,停在原地。
语冬胆色壮烈地直问皇后,“皇后娘娘,凤姚此番并未做错什么事,娘娘为何要罚她?”
皇后冷蔑地盯着语冬上下打量了一番,轻斥道“大胆蓁婕妤!本宫要惩罚一卑贱的奴才,还用得着理由,本宫谅你骤然失子,神思恍惚,冲撞了本宫不与你计较,只小小教训你身边一不知好歹的奴才,你竟敢阻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宫里的皇后娘娘!”
“凤姚并没有不知好歹,嫔妾也不敢暨越!……”语冬不知今日哪儿来的勇气,竟敢顶撞皇后,我心下替她捏了一把冷汗,待她还要说下去,急忙拉住她示意她闭嘴隐忍。
语冬眼里泛起泪花,她知道此刻无力救我,在这宫里,一个皇后想要惩罚一个下等宫女,有的是理由和手段,而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受辱,眼里愧色浓浓,似后悔方才不该和我一起出来散步。
我跪在地上,低声下气回应,“奴婢不小心冒犯了皇后娘娘,甘受责罚。”
素香见皇后示意动身,于是快步朝前走了两步,谁知脚底不小心踩在石子儿之上,一个打滑,身子晃悠悠地朝后栽倒了去,不偏不斜正好撞在皇后娘娘身上。
皇后身边的几个其他宫女连同皇后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众人不及施以援手,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素香撞向自己身子,一起狼狈倒在地上。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婉翠脸色吓得苍白,急忙从皇后身上爬起来,跪在地上不停求饶。
皇后发钗歪斜,凤袍凌乱,在一干惊慌失措侍女的搀扶下晃悠悠地站起来,脸色铁青难看至极,她一脚踢在素香身上,怒斥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小事都办不好!滚去暴室领十顿板子去!”
素香诚惶诚恐地道了声“是”便默默退了下去。
婉翠扶着皇后眼风快速扫了一眼悲丧的素香,眸底划过轻蔑得意的冷笑。
“婉翠!你去!”
“是。”婉翠嘴角浮起得意的狞笑,稳稳地朝我走来。
我握紧拳头,心知又免不了一顿痛辱,此刻也只能生生受着。
婉翠走至我跟前,扬手正要狠狠落下,突然从仪仗队后响起安公公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众人一听,俱是惶恐,转身迎着皇上齐齐跪地,高呼“皇上万安!”
皇上急匆匆地迈了过来,皇后顿时扬手快速匀了匀脸色,露大方得体的微笑,旋即伸出手去,以为皇上会先扶她起身。
谁知,皇上旁若无人般,径直从她身旁走过,完全无视她的存在,快步走到我和语冬面前,伸手轻柔地扶起语冬关心温语“你身子刚刚痊愈,怎能在风口处跪着。”
语冬见皇上如此在意她,激动的泪盈于眶,半响说不出话来。
皇上不经意地顺便伸手扶我,我见状,只得就着皇上的手起身,却躲避地退了一步,恭敬地垂着头。
皇上眸彩顿显黯然,他转眼看向素玫,只淡淡一句“你送凤姚先回去。”
素玫恭敬屈膝“是。”于是安静地扶着我先一步离开。
经过皇后身边时,我清晰地感受到从她眼底里迸发出来的恨意,直欲将我烧得灰飞烟灭。也许,她恨我,是因为她判断出我才是比语冬更可怕的威胁。
我以为经上次引起皇后的注意,我的日子将会再掀波澜,不料,半月过去,皇后那头风声全无,没见一人前来为难我,而我也渐渐放下警惕继续在花房种着我的花花草草。
这半月里,我减少了去桐梧宫的次数,听说皇上自上次之后,在桐梧宫倒是经常陪着语冬用膳,只是未在语冬那里留宿过,夜里终日埋在御书房中处理公文。似近年来,漠北乌苏国又在开始“骚扰”北塞,皇上新登基不足两年,难免其他诸多小国会蠢蠢欲动。
这日我将阴暗处的一株株花草搬至阳光充足的架台上晒太阳。
沐文斐突然出现,并帮我一盆盆搬着花草,起初我以为是花房的小太监,不经意抬头才发现竟是一袭银白对襟暗纹祥云长袍的沐文斐。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