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伏在围墙根,陈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四周静悄悄的,天上的月亮也躲到了乌云里面。陈锌一路潜行着来到厂区里,进入关着阿彪的地下室。
阿彪饿了两天三晚,又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软绵绵的坐在地上。看见陈锌进来,勉强聚起三分力气,拿眼滴溜溜的在陈锌手上、身上瞄来瞄去,最后沮丧的发现,陈锌实在是不像带有食物进来的样子,那三分力气一泻,整个人再次瘫软下来。
陈锌走到桌子边,看着昨天放在那里的那个烧鸭,故作惊讶的说道:“咦,这么肥美的一只烧鸭,你真的不吃啊?嗯,你这样做是不对的!饿到你是小事,浪费粮食却是可耻的!”
阿彪张大嘴巴,呆呆的看着陈锌。这都什么人啊,绑的我那么紧,食物又放那么远,明摆着是用来折磨我的,竟然还说我不吃浪费粮食,我太冤了我!这个时候要是有可能,阿彪恨不得一口把陈锌吞下肚去。
陈锌伸出两根手指,拎起那只烧鸭,闻了闻,又赶紧丢开,装模作样的拿手在鼻子前扇风:“哎呀,竟然都臭了呢,真是太可惜了,这只烧鸭花了我差不多50元呢,竟然就这样被你生生浪费掉,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呢。”
阿彪挣扎着坐起来,有气无力的说:“别折磨我了!好吧,你赢了,你想知道什么,我统统都告诉你。只求你要么拿东西来给我吃,要么给我一个痛快。”
“嘿,堂堂的彪哥,才饿那么两三天就认怂了?这就不好玩了,我还准备跟你多玩几天呢。”陈锌一屁股坐到桌子上,慢悠悠的说道,那两只脚还一晃一晃的。
“大哥,我饿啊!你行行好,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告诉你。”阿彪就差涕泪交加了。想他阿彪混黑道那么多年,手底下好歹也带着那么些小弟,可何曾尝过挨饿的滋味。没有东西吃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就只有非洲的一些地方才会发生吧。听起来,饿个两三天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真要自己亲身体验到了,他倒宁愿选择去跟人火拼,被人揍了砍了都比在这里挨饿幸福。这全身无力,眼冒金星的感觉,真是谁挨谁知道。
突然,陈锌跳下桌子,轻手轻脚的走到一个角落。昏暗的煤油灯照耀不到太远的范围,阿彪只能看到陈锌一个模糊的影子。陈锌弯腰找出一样东西,走到阿彪稍稍看得到的地方,扭头对他一笑。阿彪只看得到那一口白牙,正诧异着,就见陈锌对着他的方向一抬手,膨的一声,手中的物件猛的发出一道火光。那物件正是一把手枪。
“啊!”阿彪心里一颤,全身猛的一抖,大叫一声,竟然晕了过去。
“熊包!”陈锌走过去,一脚把他踹醒:“打的又不是你,你鬼叫什么。”
阿彪惊恐的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果然没有见到有任何地方流血,身上也没有疼痛的感觉,过了好一会,竟然哭出声来:“大哥,咱不带这么玩得好不,要杀你就干脆点,你这么吓,我心脏病都要出来了。”
“嘿嘿,心脏病吓没吓出来不知道,但是你的尿倒是出来了。两三天没吃没喝,居然还有尿被吓得出来,啧啧,你太厉害了。”陈锌捂着鼻子,走到阿彪身旁,轻蔑的说:“瞧你那德行,还学人做大哥,我都替你害臊。好好看看你的后边。”
阿彪扭过头往后一看,只见离自己不到一米远的地上,一只老鼠静静的躺在那里,脑袋部位已经被枪打的稀巴烂。原来是出来偷吃的老鼠被惊动后,慌不择路的逃跑,却终究没有逃过一颗子弹加身的命运。
“诶,手法生疏了!本想打它的眼睛的,居然整个脑袋都爆掉了。”陈锌也看着那只老鼠,略带惋惜的说着,突然又对阿彪一笑:“你说,这一枪要是打在你的脑袋上,会不会也像这个老鼠一样,整个爆掉呢?”
阿彪怔怔的愣了一会,眼神复杂的看向陈锌。他自己也是用枪的人,从老鼠躺尸的位置以及刚才陈锌站立的位置来看,那一枪几乎是贴着自己的身体打中老鼠的,那时机掌握的是分秒不差,恰到好处,而且逃窜中的老鼠速度何其迅速,陈锌居然想的是打老鼠的眼睛,这是什么样的枪法啊。
可如果那一枪要是偏上那么一点……阿彪不敢想下去,尤其是不敢想象陈锌说的,那一枪要是打中他的脑袋,他的脑袋会不会被爆的稀烂。阿彪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顺着脊梁骨直冒到头顶,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刚才他还觉得饿了三天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可是当死亡的威胁真的降临,而且是以这样一种直面死亡的方式,他才明白,原来只要活着就是最幸福的事情,在死亡面前,神马都是浮云。
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他那五个手下,想起陈锌一枪一个干掉他们时眼都不眨一下的样子,想着他们的尸体沉入大海时眼睛都还没有闭上样子。阿彪的心乱了,自己混黑道那么久,目睹过不少的杀人与被杀,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看透了生死,也曾经豪言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毕竟那句名言都说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自己杀人时,看到别人倒在自己的枪口下是多么的快意,但如今自己的命运完全掌握在另一个人的手里的时候,阿彪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都没有做好准备,死得准备,这一刻,他怕了。
必须承认,怕死是每个人的天性。也许火拼的时候,浑身热血沸腾,完全不会想到死是个什么概念,但突然中被人一刀或者一枪撂倒,那时还来不及怕就已经死了,也就不存在怕死一说。此刻,陈锌成功的把他这一种天性揭露出来,让他赤裸裸的面对死亡,由不得他不怕。
陈锌观察着阿彪的表情,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惊恐,心底偷乐了一下,决定在加一把火。
慢悠悠的走过去捡起那只老鼠,也许是城市中食物充足,这只老鼠足有半斤多重。陈锌把玩着老鼠的尸体,任由那鲜血流到自己的手掌中,又滴落到地面上。突然,陈锌诡异的一笑,双手用力,硬生生的把个老鼠撕成了两半,然后把老鼠放到鼻子前面,用力抽动鼻子闻着:“多新鲜的血液啊。”再然后居然一口咬了下去。
阿彪惊恐的看着,陈锌沾满鲜血的双唇在一上一下的咬合,兀自对着自己在笑,阿彪觉得这笑容说不出的诡异,心理在一瞬间彻底崩溃:“不,我不想死!”声音歇斯底里,充满恐惧。
趁阿彪不注意,陈锌赶紧一口吐掉嘴里的老鼠肉,又狠狠的吐了好几口唾沫,这玩意实在咽不下去。虽然说当年执行任务的时候,这玩意没少吃,甚至蛇啊、青蛙啊都生吃了不少,可那不是特殊时期么,吃那些是为了活下去。现在离开那种生活两年多,再吃这样的东西那就是找虐了。
陈锌看着陷入呆滞中的阿彪,恨恨的想到:你丫的垃圾货,哥要不是不想杀太多人,要不是为了彻底拯救你,哥会干这么恶心的事么!哼,看你还干黑道,哥吓死你!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了。
陈锌擦干净嘴巴,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面包,还有一瓶矿泉水——额,好吧,这其实就是一瓶自来水,出门前匆忙从自家水龙头那里接的。而阿彪已经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识,陈锌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怎么问他就怎么答,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待到他把一切都交代出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干黑道,中间都做了些什么,尤其是那晚的情况,都说的是一清二楚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大哥,你是什么人我也不想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处置我?”虽然陈锌已经把他解了下来,但他依然呆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陈锌。
“这个嘛……就看你是想死还是想活了。”陈锌沉吟着道,说实在的,现在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阿彪才合适。杀了他显然是不行的,那天杀那五个人是形势所逼,不杀他们自己就要死,而现在这种情况下再杀掉一个人却是无论如何下不了手的,他又不是杀人狂。
“我当然想活,但是你说我还能活下去吗?我已经无心混黑道了,再说也没办法在混下去,我什么都告诉了你,帮派那边我是回不去了,回去也是个死。可是不混黑道,我又该怎么办?毕竟我是杀过人的啊。要不,你还是给我个痛快吧。”
“我不会杀你。这样吧,既然你已经有了悔意,去自首吧!是死是活由法律来裁决。毕竟你们犯了不少的罪,甚至还杀过人,判死刑也不算过分,但要是你主动自首,又能有立功表现的话,说不定也不会死,坐几年牢也就出来了。以后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重新做人。”
阿彪定定的看着陈锌,似乎在考虑他这番话的含义,在看到陈锌那一脸诚恳的样子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吧,大哥,我去自首。就由法律来裁决我吧。万一侥幸能活下来,我以后一定安安分分做人了。”下定决心后,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想了想又问道:“可是这样的话,大哥不怕把你也牵扯进来?”
“我?我是谁?你见过我吗?”陈锌微笑着道。
“哈哈,我懂了!我知道怎么做了。以后要是有机会,我请你喝酒!”阿彪也笑了起来,却不知在不知不觉中,陈锌已经开始对他实施催眠,目的就是要让他忘掉见过自己的这一段经历。以他在特殊部队掌握的技巧,这样的催眠还是能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