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扬声高喊:“吕不韦何在!”同时后脚跟一磕,纵马向姜代盐冲来。
战车上边草帘呼地掀开,吕不韦探出他那张经过改良的双层劲弩,啪啪就是两箭。
小样,邯郸第一剑士?甭废话了,先放倒你再说!
李克已经抽剑在手,两支破空而来的劲箭擦过他的头盔直奔姜代盐射去。
姜代盐一声长笑,宝剑出鞘,仅露出半个剑脊,准确地击中两支弩箭,擦出一串火星,接着甩脱剑鞘,身如游龙迎向纵马撞来的李克。
李克自忖若不拼命,这一关恐怕过不去,使出浑身力气一剑劈去,希望能斩断姜代盐的兵刃,却陡然觉得一腔气力使到空处,手上没有传来两剑相格的震动,反而有一股斜力向外扯去,而这股劲正是自己挥剑的惯性所致。
不好!
等李克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飞离马背,重重地摔在地上,宝剑撒手。战车上吕不韦见两箭射失,吭哧吭哧地踩住弩头铁环,想再给弩弓上弦,急得满头大汗也不能够。
老兵们一拥上前要抢回李克,却被姜代盐提前一步,剑指李克喉头,说:“李将军你我打个赌如何?你是这身重甲坚实,还是姜某的剑更锋利?”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皱一皱眉头不是好汉!”李克也是急了,也不知把哪部电视剧的台词都搬了过来。
后边蔺相如催马赶上来,一看这个情景,大叫一声“啊也!”然后缓缓抬腿下马,先把怀中两坛酒小心地放在地上,再冲姜代盐抱拳,说:“可是四方馆的姜代盐到了?”
“正是。”
“大王已经当面向各国澄清李克并非乐毅,不知姜剑士到底有何理由要杀他!”
“蔺相如,你别跟他叽叽歪歪,还讲什么道理呀,姜代盐你快快动手!”李克也是豁出去了。
“嘿嘿,李将军误会在下了,若要杀你,何必等到现在?姜某是怕有歹人在路上暗算将军,特在此守候。车上这位仁兄,你的家伙倒很新奇,一弩双弓,恁地强劲!”
李克尴尬地爬起来,打个哈哈,说:“既然你不是来杀我,那就好说,李某身负王命,若是死在半路,你也不好交差。”
“过了明日,赵王的命令我也不必理会了。”姜代盐脸色一寒。
李克赶紧把话往回收,说:“自然,自然。”
姜代盐接着说:“姜某愿为将军参乘,保你此战平安……”
大喜过望!李克正愁吕不韦是三人车组的软肋呢,真是瞌睡的时候有人来送枕头,老天爷这就送来一位大剑豪助拳!
“李将军已经有戎右参乘了,正是在下!”吕不韦抗议道。
李克斜了他一眼,说:“快把甲胄解了,别丢人现眼啦!你死了我都没法跟吕太公交代。”
……
午时三刻,赵王大纛下,第三通鼓声响起,所有押两国胜的公子们都欢呼起来。嬴异人长叹一声,这个李克逃了。换做是自己,如果要是面对这两个对手,恐怕已经在逃往函谷关的路上了。
“肥爱卿,李克此举大扫寡人的颜面呀,他可是代表我赵国!”赵王怒道。
国相李兑附和道:“这李克欺骗大王,当按军法点卯不至论罪!”
肥信站起来躬身道:“大王,若无此人,安平君就已经在邯郸做了王位,何必因一场游戏寒了功臣之心?若是李将军前来,死在当场,不是更扫我赵国颜面?”
话音未落,山下人声鼎沸。只见东边奔来一队人马,当先一人正是李克。
小柔鼓掌道:“大叔没有逃!”
赵王听了十分诧异:“大叔……?”那不是跟我平起平坐了?
鼓声一止,三辆战车在山下一字排开,车上人遥向赵王施礼。
赵王派人赐李克红蓝旗帜一面,悬挂车上。
三车来到赛道出发位置,李克车居中,两国车分列左右,形成了包围之势。可以想象,稍后开始赛马,李克车上三人势必不能兼顾两个方向的袭击。
蔺相如从御者位置抛掉一个空酒坛,打了声饱嗝,说:“好酒!”
扣驾照记十二分!李克立在车左主将位置,心里暗骂,也只能祈祷他不出岔子。
姜代盐还是一身青衣,李克知道只要是正大光明地比武,姜代盐恐怕不会输,今天就信任他一回。
“上将军,老朽有礼了,临淄城下,只恨一阵大风吹歪了箭!”齐国车上白须老者微一欠身,说道。
李克看了他一眼,暗赞这老英雄气度不凡,嘴上却不客气:“我认识你吗?别套近乎!”
老人微笑,不再说话。
燕国车上三人却刷地朝李克行了军礼:“末将甲胄在身不得全礼,望上将军恕罪!”
“好说,李某不是你们的将军,今天不必手下留情!”
燕国武士收礼,扭头向前,再不看李克。
“怪车!怪车!”山坡上观战的公子们看到李克车型奇特,都不住指指点点。
“这车怎么高出那么多?四马无甲,看样子是一味求快,可车舆又那么宽大,两轮居然不用辐,而是正块一体,还装着铁制护轮,这要有多重?一会要停下挨打不成?”
“车上五兵不齐,试问稍后以何物迎敌?真是可笑!”
“押了李克的,本公子大发善心,你们若将赌筹折价卖与我,还可少受些损失,不然后悔莫及!”一名体型肥胖,右腿微瘸的贵介公子嚷道,正是李亨丰。
嬴异人躲开众人,任萧瑟秋风吹拂他的长袭,遥向李克一拱手,说:“李将军,对不住了。”手中赌签显示他已经将家当尽数押在了燕齐两国战车之上。
“第一圈,咱们只要慢,不要快!”李克低声吩咐蔺相如道。
立在战车右侧的姜代盐看了李克一眼,接着说:“转过山去,两国战车一离开视线,我方就立即调头!只是这车未必有那么灵活。”
默契呀!李克惊讶于他的领悟能力。
蔺相如懒洋洋地喷着酒气,道:“我倒是想快,咱们快得起来吗?”说着拍了拍车舆:“这车只怕跟人家两车加起来重量差不多!”
“一切都听我指挥,你们懂什么叫装甲、机动、火力吗?再抱怨就把你俩扔下去换吕不韦,你看人家多听话!”李克指着远处可怜巴巴看着赛场的吕不韦说。
“……”
“不懂就听我的,老子今天赢定了!”
这场赛车的规则很简单,从中心土山正南方出发,逆时针绕场三圈,以最先到达终点者为胜,当然,如果那时候你还活着的话。按照惯例,第一圈,为了表示对赵王的尊重,不会有什么冲突,但是第二圈就一定会见血,甚至分出生死。
山上赵王处旌旗摇动,示意准备,然后是一阵密集的鼓声,鼓声一止,三辆战车同时出发。
一马当先的是齐国偃家,四匹虎皮赤马奔驰起来,再配上车上老将飘逸的身姿,赢得观众一阵叫好鼓噪。
燕国铁车紧随其后,乌龙也似的四匹黑马踏着协调的步法在齐车侧后紧跟。
而李克的战车则完全淹没在前车扬起的灰尘中,山上发出一阵阵嘘声。
“大叔努力!”赵柔扬起胳膊脆声大叫,宽大的红袖一下溜到肩膀。左近公卿们都看向她,赵柔也不在意,兀自给李克加油。
李克的亲友团除了赵王旁边的小柔,再就是场边的一帮老兵们了,吕不韦嗓子都喊劈了,看见李克的车落在下风,急得他直跳脚,大骂蔺相如无能。
第一个半圈,李克已经落后前车近百步,被远远地抛在后边。
押了他的赌克们有的垂头丧气,有的气急败坏,而另外一些人则喜上眉梢,庆幸自己没有听信传言。
“切,什么龙台之上击落恶龙,都是无稽的传言,傻子才信!”
“一会等着看好戏吧,看我们燕国铁车怎么把他们碾碎!”
“胡说,明明是齐国偃老先生要表演他百步穿杨的绝技,你们燕国铁车只配在他老人家后面吃烟!”
两国使节跟粉丝们因为到底是哪辆车能先斩李克的问题骂做一团。
看到两车领先的距离越拉越远,李克扶着蔺相如的肩膀,忽然猛地一拍。
蔺相如会意,在赛道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掉头,车舆在急转之下明显倾斜,李克跟姜代盐都把胳膊担在车轼上。新底盘悬挂优良的特性表现出来,车轮居然未曾离地,而是牢牢抓住地面。当然,这个细节只有极少数人能看出来,其余人都大惊失色。
从未见过在比赛中掉头逃跑的!以后这几个人休想在邯郸行走了,面子已经折到家啦!
“姜代盐,你只管扶盾保护我,别的不要管!”
姜代盐听命竖起一面衬铁大盾。
“蔺相如,战马可以牺牲,管他什么燕国铁车,直接踏死他们!”
“得令!”蔺相如酒劲发做,就是天王老子此时也不在话下。
李克从车厢里擎起一支兵器,数十名邯郸铁匠通宵赶工的杰作——罗马重标枪。
软铁枪头,触敌即弯,沉重的枪身非常压手。
如果在平原旷野,李克绝不会选择这样一种战术,但是特殊战场定会催生特殊战法,李克心中遥向虎一坦克的设计者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