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马丽坐在冒着尚冒着白烟的废墟上,划亮火柴,点起一支狮牌香烟,一脸不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陈菲菲。
陈菲菲淡淡地微笑着,她坐在一块青石上,优雅地翘起一条腿,脸上满是烟尘,衣服也划破了几道口子,但仍然难掩绽放的颜色,虽说内里嘴尖牙利,但就算灰头土脸,仍放射出绝代的风华,她轻瞟马丽一眼,也从小包里掏出一支细长的女式雪茄,又夹出一枚精钢材质的打火机,在马丽面前弹开,“嚓”地一声,从火机里喷出淡蓝色的火苗,马丽坐在不远处,已经闻到雪茄烟带来的香醇气味。
“说说你们一家三口的故事吧!”陈菲菲将一口烟雾轻喷到马丽修长白皙的脸颊上。
“我没什么可说的。”马丽翻起了白眼。
陈菲菲依然微笑着:“中秋节那天晚上,在倒酒的时候,对我动手脚的人是你吧?”她并没有像平时那样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气势,自始至终都带着一副和善的笑容。
“我没有动手脚,那天纯粹是意外!”马丽依然嘴硬。
“没动手脚?”陈菲菲轻吸烟嘴,“为什么我的小腿会受伤?为什么程云彪送我的花会那么怪异?”
“我早说过了,那纯粹是个意外,至于程云彪送你的东西,我怎么会知道?切!”马丽不耐烦地摆弄起自己的头发。
陈菲菲轻哼了一声:“我的衣服上,化验出了极细微的玻璃颗粒,化验的结果这位日本皇军的医生可以证明。”她一边说话一边指了指山崎玉,“你能告诉我那天你去了哪里,才能在手帕上粘到这样细微的粉尘?”
“我,我去了,去了...”马丽的声音开始有些慌乱。
“还有,程云彪送我的花,我想你应该知道那里面有些什么猫腻,你们以为第二天就能听到我身亡的消息,可你现在看看,我不是还好好的,听说那花厉害得很,那天我看你端着它的时候,手都哆哆嗦嗦的,想必也怕极了,你就不想想,我带着伤和那盆花睡了一晚上,怎么就能安然无恙?要不我给你划开个小口,你睡一晚上试试?”陈菲菲说着话,同时察言观色,她发觉马丽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同时脑袋轻微地摇动,显出不情愿的样子。
“我...”马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
“漂亮的姨太太,你跟程云彪做小妾,想必日子过得不错,你以前和崔堂主的时候,估计日子也不差,我看过你们一起照的相片,那时候的你看上去更加漂亮,连我都有些羡慕呢!”陈菲菲娇滴滴的声音让一旁的山崎玉等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是你想想看吧!”她的声音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跟程云彪只是做个小妾,以前也一样,就算做了大太太又怎么样?你看看那女人!”她说罢指了指那具上半身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尸,此时她安静地躺在担架上,身上蒙着白色被子,盖住了那双引人不安的巨型翅膀,马丽一看到那具焦尸,浑身就像触电一样一个激灵,随后双手掩面,低声哭泣起来。
“我想你既是个有感情的人,也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做什么对自己最好,”陈菲菲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情绪往自己设定的方向上带,“崔会长对程云彪忠心耿耿,也免不了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甚至变成活死人一样的傀儡,任人摆布,还要大半夜窝在自己家里,被人控制着对自己的老婆做出令人发指的事情,我说这句话你可能不高兴,那个女人曾经是他最爱的人吧?可又能怎么样,程云彪不在乎,对于你一个小妾,他又能怎样?你觉得自己年轻漂亮,可几年以后呢?到时候如果他遇上更漂亮的,就会觉得你是个累赘,他的心思如何,手段又如何,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陈菲菲笑呵呵说完这一番话,就见马丽的胸脯剧烈颤动着,她的脸深深埋到怀中,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陈菲菲嘴角微微上翘,知道铺垫地差不多了,只要再加上几句话,马丽应该很快会吐口,于是走到她跟前,细葱般白嫩的手指轻抚马丽瘦削的肩膀,把朱唇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地说道:“知道县长为什么要秘密把你请到这里来吗?崔家作为永定城里的大户,他家发生的命案,而且是夫妻双双毙命,这么大的事儿,谁也压不住,你也是他家的人,又是唯一的幸存者,你说大家会不会怀疑到你头上?现在县长就站在这里,你已经惹下麻烦了,想想事情如果捅到皇军那里,要是皇军追究下来,程云彪会把谁推出去顶罪?是他自己还是你?想想吧,你要是不把自己撇干净,谁会帮你?”
马丽抬起头来,由于情绪激动,她急促地呼吸着,死死盯着陈菲菲的脸,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抽搭着说:“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但是,”她看了看围在四周的一群男人,“这件事我只能告诉你,而且你要保证不能让程云彪知道,今天我们的见面,只有你我知道,其他在场的人,谁也不能说。”
陈菲菲微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拉起她,两人手挽着手,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马丽仰起头,用指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给他讲起了一段崔家和程云彪之间的往事。
崔堂主家在县城里是有名的富户,家里有钱有粮,衣食无忧,经常出入于各大酒楼及风花雪月的场所,马丽原本是县城里醉仙楼的歌姬,那里也是崔堂主经常去的地方,由于长得漂亮,很快被崔堂主看重,用五十块现大洋从醉仙楼里赎了身,娶回府里做了姨太太,崔堂主家原本有妻子李氏,但李氏只爱大洋,对崔堂主花前月下之事并不干涉,只是牢牢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并不多事,一段时间下来,妻妾相处倒还算融洽。
事情发生在几个月之前,那时程云彪和崔堂主一样,都只是黑仙会的堂主,崔堂主家资丰厚,对当个堂主已经很满足,而程云彪则野心勃勃,总想大权独揽,那时候两个人关系不错,程云彪总到崔宅来走动,见到马丽,总要驻足打个招呼,有事没事都要说几句话,马丽心里清楚这程云彪对自己有意,只是碍于在黑仙会里和崔堂主平起平坐,对他也无可奈何。
但是有一天,程云彪来找崔堂主商量事,两个人神神秘秘撇下众人,躲到一个小屋里嘀咕了半天,一天以后,就听说老会长暴病身亡,临死时留下遗言,指定程云彪做会长,由于两个堂主共同见证,其他人也没有异议,就这样,程云彪成了黑仙会的会长,在他当上会长之后,崔堂主还献出了自己在县城的另一处大宅子,供他程云彪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