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夏钰琪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她那把钥匙都放的有些生锈了,插进锁眼里转得还有些费力。
其实这里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个“狗窝”,夏钰琪曾经不止一次地离开这里,却发现,到头来只有这里能容得下自己。
她父亲早就去世,家里剩了继母和弟弟,继母叫姜春芳。
而这间狭小逼仄的房子也不是他们固定的家,这里不过是个出租屋,每个月900块房租,后来因为附近修了地铁涨到了一千五,结果继母就开始每天喊房租太贵,自己负担不起。
夏钰琪知道她每次喊钱不够用是什么意思,她没做夜场之前,一个月哪怕只有两千块的保底工资也会抽个八百给她,自己就着白水挂面过日子。
她不想欠继母的,父亲死后她确实为这个家付出了不少,一直不离不弃。继母也很“嚣张”,从来对夏钰琪没有好脸色,当然也包括她亲生儿子。
她总是说:“都怪你这个拖油瓶,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跟那个穷烂赌鬼离婚了!”
每当这时候夏钰琪都会偷偷说一句:“蠢女人,活该!”
夏钰琪私心是不喜欢这个继母的,她什么也不会,做饭一塌糊涂,生活也一塌糊涂,工作只有一份在超市仓库混日子的,每天五点下班却总说没空收拾家里。
家里的破烂成天堆着,以前每次夏钰琪从学校回来都得自己动手打扫,可惜没一会儿又被她弄乱了。
有一阵子夏钰琪甚至怀疑她是故意的。
“夏钰琪?”
正想着姜春芳的事,她便正好从外面回来了。
两年没见了。
夏钰琪看着这个她曾经厌恶的继母,忽然有了一种特别的亲切感。她看着眼前这个又沧桑了几分的女人,缓缓开口:“是我,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姜春芳眼里满满的怨恨,“你都两年没回过这个家了,而且这个月你还没打过生活费,你弟弟都病这么严重你也不来看看他……”
“最近事情太多了。”夏钰琪脸上满满的疲惫。
而姜春芳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真是造孽哦,要不是因为你弟这个拖油瓶,我用的着留在这个鬼地方吗?”
“呵。”夏钰琪听了这话只想笑,她冷冷说,“当初我爸出事,工地不是发了一笔抚恤金下来吗?你自己偷偷拿去做投资,赔的血本无归也能怪我们?”
姜春芳被说得有几分脸红,争辩道:“那是我应得的!”
夏钰琪不愿计较太多,随口说了句:“算了,都过去了。”
可姜春芳依旧不依不饶的:“夏钰琪,你老实说,我是不是养了你好几年?你知道那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别说笑了,也就那么两年的学费生活费。这三年我给你的生活费早超过你养我那个数了,按你这样的说法,我是不是还得向你把多出来的部分要回来?”
离家这几年,夏钰琪越发的不好欺负了,姜春芳也忽然意识到了这点,她叹了口气道:“行了,你累了早点休息吧,我老了,你翅膀硬了争不过你。”
“我有事要交代给你。”夏钰琪拉着拉着她进客厅,将婴儿车推到她面前。
“这……”姜春芳看着婴儿车里熟睡的孩子,感到十分意外,“这孩子得有两岁了吧?她是谁的孩子?”
夏钰琪不慌不忙地说:“是我的孩子,她叫夏楠。”
姜春芳一听就怒火中烧,她用手指着夏钰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好啊你,年纪轻轻的,搞出个这么大的孩子来!”
“住手!你还想打我?”眼看那巴掌就要落下来,夏钰琪连忙喝住了她,“你这巴掌要是敢打下来,我带来的钱你一分都别想拿。”
“钱?”一听到钱这个字,姜春芳立刻停了手。
夏钰琪从沙发上拿起一个背包,里面装满了现金,她将包拉链拉开给姜春芳看:“这里是三十万现金,你先拿十万去用着,剩下的钱应该够交弟弟的手术费了。”
姜春芳刚想碰那个包,夏钰琪便立刻收回了手,她不紧不慢地对她说:“就这十万块,你要收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我接下来会出去一阵子,你替我照顾南南,半年十万块,作为你的保姆费用和生活费。另外我会买套房子,等弟弟出院了你们一起搬过去。”
姜春芳一听便眼前一亮,她一年也顶多挣个三四万,现在夏钰琪一下带回这么多钱,她忍不住想将手搭在夏钰琪的肩上,却被夏钰琪冷漠的眼神震慑住了。
姜春芳缩回手,不由自主地说起好话来:“小琪啊!我的好女儿,你这是发财了啊?不过现在的奶粉尿布都贵的很,这生活费要不再涨涨?”
“要涨也等上了幼儿园再涨。”夏钰琪并不吃她这一套,“我要是请个保姆,一年也就开个八万十万的工资,给你半年十万,我对你够意思了吧?不过你别管这钱哪来的,也千万别出去炫耀,这价钱暂时就这么定了,也别试图跟我讨价还价,不然我直接去找个保姆,你就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个小破出租屋里吧。”
“好好好,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姜春芳接过背包,拉着她一同上了医院。
看着病床上的夏泽,夏钰琪觉得心里有几分沉痛。
还记得小时候,妈妈姜春芳为了出去挣钱,一天到晚都不着家,一开始都是夏钰琪照顾弟弟,后来她读高中开始上晚自习,每天都很晚回来。
这时候弟弟总会给她煮一碗鸡蛋面。
因为她对他说过,她的生活费根本不够在学校食堂吃顿好的,每天晚上回来都饿着肚子。
他明明比自己小五岁,却懂事得很,身上没有同龄人的叛逆,即使环境再不好也没有抱怨过。
夏钰琪总能从弟弟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也能看见自己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