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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龙主 第9章 王府夜禀

是夜,燕良城内,北平王府大门紧闭,守备森严。

杨逸之凭着王爷给他的腰牌,叫开了王府专为亲信特设的小门,进入了王府的内院。

在侍卫们的接应下,穿过假山游廊,直接来到了北平王的书房门前。

虽然已是夜半子时,书房内外依旧灯火通明。

很明显,王爷似乎是在有意等他回禀,到现在还没有睡。

“杨先生,您可算是回来了!王爷早就已经在书房里等您多时了,老奴这就带你去见他。”

王府的管家林孝,挥退了杨逸之左右的亲兵,随后就亲自引着王爷的这位亲信,迈过门槛儿,进入了书房的正厅。

“王爷,杨先生已经回府了,就在厅里等您。”

老管家躬身向北平王所在的上屋行了一礼,果然,很快就得到了书房中王爷的回应。

“知道了,你留他自己来见我就行了,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伺候。”

“老奴遵命,这就去院外面,替王爷您守着,有事您随时吩咐。”

老管家知道,这是王爷要和杨逸之商量一些要紧的事情了,便边说边退出了书房。也不走远,方便北平王随时差遣。

杨逸之毕竟跟了王爷十几年,所以王府上下的仆人,并不需要对他有过多的防备。

见老管家林孝退回了院子里,应该听不到他和王爷的讲话了,他这才往书房门口那边紧走了几步,拿手撩开了隔断书房和正厅的暖帘,将身子闪进了屋里。

书房正中摆着铜铸的火盆,火盆里炭火熊熊,把整个房间都烤得很暖。

小叶紫檀制成的书案后面,身穿亮黄色绣五爪龙纹便服的王爷,把身子靠在圈椅的一侧,就着书案上牙雕的宫灯,正翻看着手中的古书。

身为大邺王朝当今圣上的长子,北平王本名刘赫。

按照刘氏皇朝的宗礼来说,他本应该获得太子之位。

却因为种种原因,早早被赐了郡王和封地,赶出了皇城,不得擅自进京。

镇守西北边关这二十余载,早就已经让这位已过不惑之年的王爷,磨平了当初的抱负。

多年来,他屡次领兵击退胡人,战功赫赫,替天子守住了国门,进而加封亲王。

然而即便是手握重权、威吓一方的镇国之柱,也禁不起岁月的蹉跎,早早被塞外的霜雪染白了两鬓。

不知道是因为烛光的原因,还是近日受军饷大案的影响,杨逸之总觉得今天的王爷,浩气英风的外表下,似乎隐隐透出来些许憔悴。

“王爷,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兵部大牢里见过江将军了。天机阁那边炼制的结果,也在晌午过后,由工部递交给了吕颂承,想必兵部那边儿明天一早,就会放人了。”

对于杨逸之的禀报,北平王似乎早有预料,只是把手里的书又翻过了一页,微微往后侧了侧身子,并没有抬头去看对方。

“江御州的家属那边呢?抄家这么大的事,你有没有代本王去安抚一下?”

“学生自然是替王爷去慰问过了,兵部的吏员抄家之前,我已经提前去过江将军的书房,将所有信件、战册全部烧毁,吕颂承的人,应该搜不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毕竟是北平王亲手调教出来的人,对于王爷的心思,杨逸之拿捏得恰到好处。

“嗯,做得很好,你还有什么需要跟我禀报的么?没有的话,就直接下去吧。”

北平王看似是在送客,其实只有他的心腹才知道,这才是下人们向他请教机要大事的开始。

“关于军饷失窃一案,卑职其实一直有一事不明,还请王爷指点一二。”

“哦?连你也想不明白的事?给本王说来听听。”

显然北平王对他的疑惑颇感兴趣,一边问着,看书的速度也自然而然地放缓了许多。

“卑职一直想不明白,这次军饷失窃案,吕颂承他是否早就已经知晓这些官银有假?所以才特意安排江将军前往京城押运。就是为了借此机会,把江将军和一干嫡系直接铲除,从而彻底拔除王爷您在他西北大营里,安插的所有眼线?”

结果,没想到北平王了解了下属的困惑,却只是微微一笑。

“哼哼,子仲啊……”

子仲是杨逸之的字,古时候长辈以字称呼晚辈,那就是有了要开始教导对方的意思。

“我以前就经常和你说,遇到问题,不要只纠结表面上的利害关系。他吕颂承要是真有这个本事,运筹帷幄,那又何虑本王在西北大营里,安排的这些明棋呢?”

简短的几句话,北平王便向杨逸之挑明了好几层意思,让后者细细揣度了许久,方才了然。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他吕颂承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其实也并不知情?问罪江将军,不过借题发挥罢了?”

旋即,愈发确定大将军吕颂承根本就没有与北平王同盘对弈的实力,他又把江御州和王爷所说的明棋联系到了一起。

“如果说,整个西北大营的军中,还有许多王爷可以调动的暗子,那他吕颂承区区一个武夫,的确是不足为虑……这么看来,江将军被王爷特意安排成为对方的副将,也许更重要的价值,还是为了试探吕颂承幕后棋手的意图……”

这些话,杨逸之知道以王爷的城府,自然是不会跟他明说。也是经过了刚才的一番分析,他才稍微领悟到了一些,此次军饷案发以后,北平王一直按兵不动的用意。

“卑职懂了,他吕颂承虽然是西北大军的统帅,却也不过是别人的一粒棋子,王爷您真正在意的,是他身后下棋的人。”

“嗯,有时候,故意留着对手的一粒错子不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见杨逸之果然醒悟了,北平王脸上的笑意,明显比方才又舒展了许多。

“毕竟对方这次与本王的交手,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可是着实先给我们西北大军的府库,送来了一份大礼。”

“大礼?您是说……那几百万两的锡锭?”

杨逸之一时间也不太敢确定王爷所指为何,只得猜测。

“没错,若是请能工巧匠,将这些锡锭都打造成酒器、茶具,再交给雍州本地的商人卖回中原去,那咱们西北几十万大军这几年的军饷,就再也不用本王操心咯。”

按照锡器在如今大邺境内的稀有程度,售价应该远胜过黄金。而一两黄金最起码也能兑换成十两白银。

原本一百多万两的军饷,经此倒手,凭空就多了十余倍。如果尽数都能留在雍州北平王的府库,那的确是一份贵重到不敢想象的厚礼。

不过,顾及到这些价值不菲的锡锭,毕竟是错送到西北大营的,杨逸之突然又有些担忧了起来。

“可是……这件案子已经从兵部撤回,由大太监章康在带回京城重审了。如果陛下知道这件事,又反悔了,要将全部锡锭索回国库,那该怎么办?”

结果,对于杨逸之的顾虑,圈椅中的王爷只是微微抬起了眼皮,轻描淡写地笑着瞄了他一眼,便随口问道。

“你觉的,当今朝堂,有谁会向陛下进言此事?”

“这……”

杨逸之闻言,一时间居然有些语塞。

如今,大邺天子年事已高,难以亲政。

朝廷中,太子、宦官、各种皇亲贵胄和大小朝臣组成的党派林立,各种利益纠葛错综复杂。

北平王坐拥雍州,又手握兵权,既是这些党羽竞相拉拢、争夺的底牌,也是他们最为忌惮的存在。

衮衮诸公,有谁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为了国库的利益,而公然与北平王作对呢?

“我料定敢谋划此步棋的人,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暴露自己。多半这件事儿报回京城以后,就会被人压下来,根本传不到我父皇的耳朵里。”

王爷离开京城多年,早已不入朝堂,对当朝各宗势力的动向,却依旧了如指掌。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窥见,他多年来,在朝野内外布下的这盘大棋,棋力如何了。

“若是这件大案真能如王爷预期的这样,不了了之,学生可就要先恭喜王爷您了!”

杨逸之边说边朝着王爷拱手道贺,他知道北平王金口玉言,既然是能跟他说明想法,那就是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随后,他想到军饷案的风波已平,突然又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要紧的细节,继续向北平王禀报道。

“对了,王爷,这次卑职替王爷监督此案的过程中,还有一些出乎卑职意料的小事,没来得及和王爷您详细禀明。”

“小事?”

很明显,听说对方要拿小事来请教自己,北平王也有些意外,便皱起了眉头,抬起头来。

“这次问斩,江将军之所以能够侥幸逃过一劫,让整件军饷案水落石出,其实还多亏了那个临危挺身,为自己辩证脱罪的小卒。”

“你说的,是那个姓秦的罪卒吧?之前我听你提起过,似乎是个伍长?”

北平王听到杨逸之又提到了这个小卒,回想起上次对方进谏时所描述的细节,似乎对这颇有些推理能力的罪卒还有些印象。

“本王其实也一直想问你,他不过是罪军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卒,又是从哪里获得的,关于锡这种金属的常识呢?”

没想到北平王竟然还记得这个小卒姓什么,杨逸之微微诧异过后,便如实回答道。

“昨日天机阁的工匠沈拓,曾经亲自去兵部大牢里见过他……”

听到“天机阁”三个字,北平王的眉弓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杨逸之却没有发现这些微小的细节。

“他说自己祖上也曾在朝廷为官,受先皇赏识,赐给他们秦家一件锡制的酒器。后来带回雍州老家时,偶遇严寒,也曾出现过和此次锡锭冒充的军饷,粉化成土的状况。”

“秦家?你是说锡锭遇冷,便会化为之前的那些齑粉?嗯,这倒是本王从未预料到的缘由……”

稍作沉思,北平王就想清楚了军饷案的来龙去脉,随后又望向杨逸之,反问道。

“这就是你要跟我禀报的小事?”

“不,其实,学生真正好奇的,是当日这小卒为了替自己申辩,曾经当众顶撞过吕颂承。导致刑场大乱,吕将军勃然大怒,更是动用了虎威威吓众人,全军上下无不骇然。学生也是调动了儒家的口诀,才没被他的威风波及。可是那个姓秦的小小罪卒,却好像完全不受吕颂承威压的影响,据理力争,和吕将军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学生实在是不明白,他一个普通的低品武者,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

杨逸之言之凿凿,北平王却越听眉毛皱得越紧。

“区区小卒,面对七品武者施展的虎威,还能毫不示弱,为自己辩护?!”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一时间,千头万绪的揣测在北平王的心头涌现,脑海中也不由得重现起当时沙场上的情景,连手中捧着书都差点忘了,险些没当着杨逸之的面儿掉在地上。

“王爷……王爷?您,您没事儿吧……”

杨逸之跟随北平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对方如此出神。

“啊?哦……本王只是有些乏了,现在实在是有些晚了,今天咱们就聊到这儿吧。”

回过神来的北平王,发觉自己竟然在属下面前失态了,赶忙正了正色。

“那属下这就先跟王爷告辞了,您若是还有什么吩咐,属下随时听您的差遣。”

“嗯,你先下去吧。”

拿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北平王故露疲态,朝着杨逸之挥了挥手。

直到对方退出书房,外面的院子里传来老管家送客的声音,他这才睁开了眼睛,把手中的古籍放回身前的书案上,起身走向了一侧的书架。

从书架最上面的一层取下来一个黄色的锦盒,确认了上面写的“百官行录”四个大字,这才打开了盒子,从锦盒里取出了先帝在位时,吏部记录下来的官员名册,细细翻找了起来。

一直翻到了记有“雍州,左都御史,秦”的那一页,这才停下,逐字逐句地回顾起秦家几代为官的经历。

“没想到,这小小的伍长,居然还是个忠良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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