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紫苏笑得深不可测,“别管我如何得知,只问你是对是错?”
赵维祯沉默片刻,“说说你的交易条件。”
慕紫苏笑道:“你请我吃一顿美食,我助你双腿恢复健康。”
偌大的君悦酒楼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侍卫们无不露出警惕之色。
宫中御医对主子的双腿都毫无办法,区区一个少年郎,竟敢夸下如此海口?
赵维祯挑高眉稍,“你拿什么筹码与我做这场交易?”
慕紫苏道:“我这条命,你觉得够么?”
赵维祯微勾唇角,对掌柜吩咐,“上一桌好菜。”
掌柜不敢怠慢,忙不迭吩咐后厨准备饭菜。
慕紫苏赶路十数日,因盘缠有限,只能吃糠咽气,与干粮为伴。
当一盘又一盘美味佳肴端到面前时,哪里还顾得上只值六个铜板的炸酱面。
她左夹一口盐酥鸡,右夹一口红烧肉。
时不时还抽出空给饿得两眼直冒光的翠花投喂几筷子。
吃到八分饱时,慕紫苏才发现店内众人正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
“诸位哥哥们不吃吗?”
赵维祯提醒道:“用过此膳,若没办法兑现你的承诺,这便是你今世最后一餐。”
慕紫苏往嘴里塞了一块蜜汁鸡肉,“公子不信我有助你双腿站立的本事?”
赵维祯面沉似水,在质疑她的能力。
慕紫苏倒了杯热茶,轻轻推到他面前,“莫以年纪论本事。”
翠花边吃边点头,“我家紫紫天下最牛。”
赵维祯的目光在一人一鸟身上来回打量。
会说话的鹦鹉他见过不少,这只鹦鹉却聪明得令人心生诧异。
赵维祯没理会面前的茶水,问慕紫苏,“你懂医术?”
慕紫苏道:“公子易怒,肝火太盛;鼻尖浮汗,心气不足;舌带白苔,脾胃湿重。”
每说一句,赵维祯眼底的眸光便闪烁一下。
短暂的诧异后,赵维祯哼笑,“你这番浮表说词,路边郎中也会说上两句。”
慕紫苏笃定道:“路边的郎中只会空口说白话,对你的症状却无从下手。”
赵维祯问:“你会医治?”
慕紫苏将最后一块鸡肉塞入口中,“你猜呢?”
她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竟让赵维祯琢磨不透。
下意识地,他提起茶杯浅酌一口,脑海中盘算着如何应对。
吃饱喝足的慕紫苏却在这时忽然说道:“公子的腿疾,这天下只有我一人能治。不过……”
慕紫苏姿态优雅地用丝帕擦去嘴边的污渍,“被我医治的病人要合我眼缘。”
“像公子这般蛮横无礼,动不动便对无辜路人喊打喊杀者,很抱歉,不在我救治的范畴。”
“你!”
赵维祯正欲动怒,小腹处传来一阵剧痛。
慕紫苏玩世不恭地勾住赵维祯的肩膀。
在他耳边低声说:“感谢公子这顿美食,茶杯中的泄药,是我回赠公子的见面大礼。”
“今次一别,永世不见,公子好自为之哟。”
慕紫苏说完,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带着肩头上的大花鹦鹉。
踩着令人赞叹的轻功,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维祯捂着越来越疼的肚子,咬牙切齿地对惊怔中的下属命令。
“不计代价,给本王抓活的。”
从忘溪镇赶往盛都,大概要走两天路程。
回程途中,翠花尖声说道:“紫紫,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咱俩可能惹上麻烦了。”
好在一人一鸟所身处的地方人烟稀少,翠花近似于人类的交流方式才不至于引来哗然。
慕紫苏戳了戳翠花的胖屁股,“日后随我进了盛都,切记要改掉你这话唠的毛病。”
“咱们要去的地方是鱼龙混杂的盛都,而不是只有你我和师父三人的凤凰山。”
“被人发现你一只鸟的智慧等同于人类,就等着被那些达官贵胄们捉去炖汤喝吧。”
翠花哼道:“教训我之前,还是担忧一下你自己的处境。”
“凭小爷我无往不利的直觉,君悦酒楼被你捉弄的那位公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紫紫,你忘了下山之前师父是怎么交代你的?”
“出门在外一定要本分行事,低调做人。”
“可是你呢?不但坑了人家一顿大餐,还在人家的茶水里下泄药。”
“待有朝一日被他逮到,我用我尾巴上最美丽的羽毛发誓,你死定了!”
慕紫苏不客气地送了翠花两个字:“闭嘴!”
她神色自若地朝盛都方向走,“此番回盛都男装打扮,为的就是避人耳目,减少是非。”
“天下这么大,待我日后恢复女装,你觉得那人会认出我?”
慕紫苏在翠花头上拍了一记,“莫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
翠花哼哼唧唧咕哝几句。
忽然问道:“紫紫,你怎么知道那位公子去忘溪镇的目的是为了寻鬼见愁给他治病?”
“咱俩认识十几年,我都不知道你还有给人算封的好本事。”
慕紫苏自得一笑:“这有什么难猜的。”
“回盛都途中便听路人提过鬼见愁在忘溪镇一代颇具威名。”
“那位穿着富贵的少年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娇养出来天之骄子。”
“带着那么多随从出现在忘溪镇,十之八、九是为了医治他的腿疾。”
“可惜啊!”
慕紫苏叹了口气,“鬼见愁虽名号在外,却对那公子的隐疾束手无策。”
翠花又问:“你如何得知鬼见愁医不了那公子的病?”
慕紫苏瞥了翠花一眼,“那公子眉间郁结,面带戾气,一看便知是白走一趟,无功而返。”
“但凡他双腿有被治愈的希望,脸会臭成那副德行吗?”
翠花这才恍然大悟,“紫紫,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慕紫苏没有理会翠花的吹捧。
阔别十年,再次踏上盛都这块土地,她心中升起无限感慨。
身为侍郎府的嫡出小姐,却被家族视为弃子,安置在凤凰山天竺寺整整十年不闻不问。
这十年,若非师父收养照顾,她慕紫苏早已沦为黄泉路上的一名游客。
幼时的记忆于她而言很是模糊。
母亲过世之后没多久,便被父亲以她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为由。
派人送去了距盛都千里之外的凤凰山。
那时她才多大?
四岁?五岁?
母亲体弱、长年服药,慕紫苏从出生起便被大夫断言,此生注定命不久矣。
别人家三、四岁大的小孩子早已经能跑能跳、能说能笑。
而慕紫苏却如同痴儿,连一段完整的句子都说不通顺。
没了娘的慕紫苏被家族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