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第一天上班，所以表现的挺规矩，八点多一点就从家里出门赶往局里。按照我预想的时间，估摸着不到八点二十就能到地方，比正常上班时间还能早到个十来分钟。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我迷路了……嗯，没错，就是迷路了。

自打进了河图村以后，我就凭借着残缺的记忆在交纵复杂的胡同里乱窜，最后成功的把自己饶了进去。满哪找了得有十几分钟，愣是没找到109号在哪！

我站在一处胡同路口点了支烟，考虑要不要给林东智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毕竟我手机里就只有林东智的号码。问题是，这电话要打出去的话，那人可就彻底丢到姥姥家了。

“滴滴！”

就在我挺迷茫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见一辆银白色的捷达缓缓从我身后驶来，最后停在我身边。

车窗打开，方渊明一脸疑惑的看着我，问：“楠楠，你这是…溜自己呢？”

“叔，儿子撒谎！你太会选地方了，这地跟他妈迷宫似的，我转了十多分钟，愣是找不到路在哪。”见到方渊明我都快哭了，咬牙切齿恨恨的说。

方渊明崩溃的道：“你他妈走反了，再走两步就出村了！你说你还能干点啥，赶紧上车吧。”

我是真怕自己走丢，没等方渊明把话说完，我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不是，你把局子开到这么深的地方，能有生意吗？”坐上车，我很奇怪的问了一句。

“酒香了，那还怕巷子深吗？”方渊明呵呵一笑，淡然的道：“咱们局里接业务的活一直都是我在做。前两年局里刚开张的时候，我跑三天都不一定能接一单生意。现在咱声誉和名气都有了一定的口碑，就算我一天什么也不干，也有生意主动找上门。人手不够的时候，这些活我还得挑着接。”

我啊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方渊明看了我一眼，颇有深意的道：“最赚钱的还得是找那些通缉犯，这些人在别人眼里是穷凶恶极的罪犯，但在咱眼里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干成一单，少则三五万，多则十来万。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接个几十甚至几百万悬赏金的‘大单’。要账、找人、查小三这种小活虽然干起来容易，但赚的却不多而且上不了台面，也就没事的时候接个一两单，补一下空档期。不管干啥，都得有个主次之分才行。”

“对！别到时候屎吃惯了，冷不丁的整点山珍海味该不知道咋下口了。”我挺粗鄙的总结道。

方渊明一愣，随即哈哈一笑。

我咧了咧嘴附和的笑了笑，心里却暗自琢磨起来。

这些话方渊明虽然说的挺轻松自然，但只要你细细一品就知道这活其实没那么容易干。

因为在这数万乃至数十万不等的巨额悬赏金背后，是一位又一位穷凶恶极杀人不眨眼的罪犯。倘若你活干的利索，能把犯罪分子一网打尽，那不光有悬赏金拿，说不定还能荣获个‘良好市民’的荣誉。

倘若万一，这群罪犯没被一网打尽，依旧有人在逃。那在逃的这个要是知道是因为你才使自己同伴被抓，那他是不是就会对你采取打击报复呢？

你必须要知道的是，能让公安系统颁发巨额悬赏金抓捕的犯罪份子，那就绝对不是小偷小摸的二流子。而是……真敢杀人、拼命的亡命徒、悍匪！

所以…细细一品你就明白，这钱不是那么容易挣的！

但反过来一想，能顶着各方压力把罪恶追踪局创办起来，连续经营数年且屁事没有的方渊明，同样也不是吃素的。

在我眼里，这个不修边幅，无论说什么话都具有一定社会阅历意味的中年，也有着自己的秘密与故事。

……

几分钟后我和方渊明赶到了局里，而东征东智俩兄弟和季安已经到了，此时正在院子里坐着聊天。不仅如此，几人身边还有一位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的女人。

女人穿着打扮很时髦，脸上虽化着淡妆，但眼角的鱼尾纹还是没能掩饰住的在诉说着岁月留下的故事。

“你们几个在这站着干啥呢？等饭吃呢？”方渊明看着众人呵呵一笑。

林东征蹲在地上边抽烟，边说：“一边等饭吃，一边和他们讲讲我们铜锣湾楠锅的伟人事迹。明叔，说出来你都不信，我昨晚要给楠楠下个微信，这大哥直接就拿出个滑盖手机让我给他下……当时就把我整懵了。”

“你嘴能不能把点门，怎么一天什么事都往外说呢？”我老脸一红，尴尬的呵诉了一句。

众人顿时哈哈一笑。

“楠楠是吧？刚才还听他们谈起你呢，小伙子长的是挺精神哈。”坐在一旁的女人站起身大大方方的对我伸出手，莞尔一笑道：“刘珊，在局里负责财务。我比你大几岁，和他们几个一样，以后叫我珊姐就行。”

我很客气的伸手和刘珊轻握了一下，眨着眼睛调侃道：“叫珊姐那得多闲老呀，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你比我还小呢。”

“看到没……这货太他妈会了，知道咱局里的财政大权在谁手里。”林东智一脸汗颜的看了我一眼，扭头冲一旁的林东征评价道。

林东征咬着牙，恨恨的道：“……我但凡有他一半功力，上次补胎花的五百块钱，珊姐也不至于一直不给我报销！”

“你少在那贫昂。五十块钱的补胎费你找我报五百，你当姐姐不识数呢？”刘珊翻了翻白眼，磨着银牙道：“礼都不给姐姐送，就想让姐姐给你报假账，心眼系不系都让你给长了？”

林东征顿时无语凝噎。

我们几人再次一笑。

在此期间我多看了两眼刘珊，发现她性格很开朗，说话聊天永远大大咧咧，但在一些讨论人的事上却又恰到好处的停了下来，完全没有普遍女性喜欢聊家长里短的缺点。

听东征说刘珊以前在某单位因为挪用公款进去过，是不是被人陷害我不清楚，但值得寻味的是，刘珊出来以后方渊明依旧让她管着财务这一摊。

经此一事不难看出，这位背着手笑呵呵的看着众人闲聊扯淡的中年，有着别具一格的用人手段。刘珊如此，我亦如此。

“行了行了，别聊了，赶紧吃饭吧。”负责局里一日三餐的王姨，端着一大锅粥从东屋厨房走了出来。等看到我时微微一愣，随即笑眯眯的道：“家里来新人了啊？那我再去多拿一副碗筷。”

“我帮你王姨。”我笑着喊了一声，撸起袖子就进了厨房。

而其他人都跟特么饿狼似的，找位置坐了下来就准备开吃。

早餐很朴实简单，只有小米粥、花卷外加咸菜。但饭桌上的氛围却很温馨，众人一边吃一边聊着天，时不时还会传出阵阵欢声笑语，仿佛是寻常的一家人。

偏偏就这么普普通通的一顿早餐，却是我向往已久的场景。因为在我青少年时期，那近乎支离破碎的家庭从来没给我带来过这种温暖。

因此……我动容了！

全程红着眼眶吃完了这顿饭，期间怕发现我连头都没敢抬。他们几个不明就里，还以为我三天没吃饭，拼了命的让我多吃点，说什么饿谁不能饿着孩子…

不管怎么说，这一刻我一直记在心里，高兴的时候会想起，难过的时候也会想起。

……

饭后大家各司其职，而我和东征则被方渊明叫进了办公室。

“不是…大哥，咱局里总共就那么几个人，有必要签这玩意吗？”

我崩溃的看着手里的合同，合同封面上明晃晃标注着‘保密协议’四个大字，

“不管生意做得怎么样，规矩和态度必须得到位。”方渊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淡然的道。

我由衷的感叹了一声：“叔，你这样的人才不去中情局上班真是白瞎了。”

“别没大没小的，怎么跟明叔说话呢！”身后的林东征摸了摸我的脑袋，假正经的呵诉了我一句。

我斜眼看了他一眼，随后扫了两眼合同，还是拿起中性笔在上面签上了我的名字。

“签了合同那就证明你以后是追踪局的人了。但是能不能端起这碗饭，还是得看你自己。”方渊明收起合同，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纸条推到我面前，稍微顿了顿，这才继续说：“我给你安排个要账的活，你和东征搭个班子跑跑看。如果能干明白，就留下。干不明白，咱叔侄俩也就只能说拜拜。怎么样，能接受不？”

我拿起桌上的借条扫了一眼，见金额足有五万块之多，同时心里很清楚方渊明的用意。

这一行肯定不好干，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明白，那就证明我自己真的不适合干这活。换个说法就是，如果我不接，那我明天就得考虑重新找工作的事了。

想到这，我把借条收起来，抬头呲牙一笑说：“没啥不能接受的！这年头上饭店干个服务员还有试用期呢，更何况咱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