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黎国,养心殿。
“兹有丞相谢安之女谢长歌,知书达理,恭顺温良,礼貌谦让,乃京中女子之楷模...”
知书达理?
恭顺温良?
京中女子之楷模?
这是在说自己吗?谢长歌一睁眼便头痛欲裂地低吟出声,引来身旁人关切询问:“长歌,头特别疼吗?再忍一忍,等公公宣读完赐婚圣旨我就带你去找太医。”
声音的主人就算是化成灰谢长歌也能辨的出来。
苏南风!
处心积虑接近自己的北燕国质子,二人成婚后,他为了稳固地位疯狂与他国联姻,置他们花前月下的誓言于不顾。
榨干完谢家便弃如敝履,登上大宝后赐谢宅一场大火,使谢家上下一百余人被活活烧死,烈火燃烧了三天三夜。
而自己被当成前朝余孽关进监狱,得知家中惨讯后被苏南风新纳的妃子赐白绫,留得全尸。
谢长歌抬头看向前方,金碧辉煌,勤政亲贤高挂于梁,年近四十的皇上正冷眼看自己。
养心殿中央的暖炉上还有她撞击时留下的血迹,额头的疼痛告诉她不是在做梦,她重生了。
重生在十五岁,自己受爱情蒙蔽不惜血洒养心殿也要求皇上给她跟苏南风赐婚的那一天!
谢长歌应激似的一把推开苏南风,冷声道:“请质子自重。”
满殿陷入安静,谁也猜不透刚才以死相逼让皇上赐婚的谢长歌又抽哪门子风。
苏南风僵硬了半瞬,柔声道:“长歌,你怎么了?我是苏南风啊。”
苏南风这个名字如同魔咒,谢长歌很难冷静下来,口腔里传来的疼痛与血腥让她意志回笼。
谢长歌双手握拳藏于袖中,极力压制住滔天恨意,语气生硬道:“我才知道你心有所属,你不必因为我放弃心中挚爱。”
自赐婚之日起,谢家逐步沦为苏南风的囊中之物,她一定要阻止这一切,将苏南风扼杀在摇篮里。
苏南风只当她是在闹脾气,无奈道:“长歌别闹脾气了好不好?”
皇帝不怒自威地呵斥道:“谢长歌!你把朕的养心殿当什么地方了?想撒泼就撒泼,想装疯就装疯是吗?”
本来西海闹了洪灾就烦,自己身为一国之君还要被她恐吓威胁,满足她的愿望以后又开始装疯卖傻,真当自己这里是集市了。
谢长歌的心突突地跳动着,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激动到全身麻痹。
既然重生到她最悔不当初的一天,那一切就都来得及。
谢长歌匍匐在地,高声道:“求皇上收回成命!臣女不愿耽误北燕质子的后半生。”
皇帝彻底震怒,他猛拍桌案道:“放肆!谢长歌!赐婚是你以死相逼求来的,现在又要,朕身为一国之君一言九鼎,若不是你姑姑贵为皇贵妃,朕必诛你九族!”
谢长歌回想起前世自己没能见爹娘最后一面,顿时泪如雨下,她低头紧咬嘴唇,直到血腥在嘴里蔓延,语气决绝道:“臣女方才看到质子怀中有海棠手帕,臣女不知是何人所赠,既然随身携带那必定是睹物思人,臣女不愿毁人姻缘,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宫外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安乐公主独爱海棠,就连谢长歌也只是偶然间听苏南风提起过,她聪明地没有点破内情,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她不想冒这个风险。
濒死之际,安乐公主跑来炫耀的时候她才知道他们二人早就暗度陈仓。
在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逼皇帝赐婚之时,苏南风怀中就揣着安乐公主的海棠手帕。
求皇帝赐婚是谢长歌听旁人蛊惑才做出的错误决定,在旁人看来这是谢长歌一厢情愿,而苏南风是被逼无奈,以至于前世清正廉明的父亲也因她沾上了污点。
海棠手帕?
帝王敏感多疑,苏南风平日里就呆在皇宫哪也没去,放眼整个皇宫也就只有安乐公主独爱海棠,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她身上去。
皇帝瞥见苏南风怀中露出一抹洁白,他脸色剧变,厉声道:“来人呐,搜身。”
身为帝王,他绝不允许自己的亲生女儿与他国抛弃的质子扯上任何关系,这乃是国家之耻。
东黎国有十八个公主和五个皇子,每个公主都能派上大用场,她们没有私定终身的权利。
搜身太监很快就从苏南风怀里找到罪证,他颤颤巍巍地将带有脂粉香的手帕递了上去。
安乐公主独爱海棠,这西域特供的脂粉皇帝只赐了她一人。
皇帝看到绣了雨后海棠的手帕后脸色铁青,他大掌一挥将手帕丢在地上,厉喝道:“好你个北燕质子,竟敢朝三暮四,辜负丞相独女的一番心意,把他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好在养心殿里没外人,只要一口咬死苏南风朝三暮四,辜负佳人心意便可。
带刀侍卫用抹布将猝不及防的苏南风嘴给堵住,被拖走时他死死盯着谢长歌孤傲坚韧的背影,眼神中有愤怒、疑惑、伤心、绝望,甚至还有一丝丝愧疚?
谢长歌的心情如同坐山车一般大起大落,心生出扳倒对手的愉悦感,酣畅淋漓。
谢长歌垂眸深思,安乐公主备受帝王宠爱,绝不能沾染半点污垢,不管二人私相授受是否为真,苏南风也只能将不甘与愤怒和着血肉往肚吞。
身处敌国的苏南风表面上有丞相府保护,可他在皇帝面前只配自称为奴,生杀予夺全凭帝王心情。
不!
这些远远不够!
丞相府有权有势,出了一个受宠的皇贵妃谢燕,即便谢家只有谢长歌一个女儿,帝王也始终不放心,朝中大臣更是虎视眈眈,企图将谢家拉下马。
有了前世的教训,谢长歌下定决心要挪转乾坤,当务之急是解除跟苏南风的婚约,回到家中肃清门楣。
谢长歌重新睁开双眼,眼里迸发出对新生的渴望,“皇上,臣女跟北燕质子的婚事...”
安乐都已经送苏南风定情信物了,那就更得趁早打消她的念头,以免越陷越深。
皇帝冷声道:“朕身为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尔等的婚事就定在下月初...”
“摄政王觐见。”
传唤太监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硬生生将皇帝的话打断,皇帝心生不悦,偏是面上不显。
摄政王即墨寒快步走了进来,简单朝皇帝行了个礼。
皇上笑不达眼底道:“爱卿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啊?”
即墨寒似是没注意到殿内还有旁人,他开门见山道:“西海水灾泛滥,臣自请前往灾区抗洪,求皇上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