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缓缓走了过去，步子下意识地轻了一些，生怕惊扰到了沈如玉，随即，洛川在沈如玉身后停下，将披风打开，放置沈如玉身前将披风缓缓给沈如玉披上，淡淡道，“王爷，披风来了，快好生披上，别受了风寒！”

而沈如玉察觉到洛川的靠近，连忙收敛了一番心神，将眼中方才的晶莹与微红收敛起来，那涌上的情绪瞬间消失殆尽，那双深邃能够洞察人心的眼眸瞬间便恢复了往日一贯的模样，静的如那夜色，一丝波动都未曾出现，那脸上又是那副云淡不惊的模样，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一般。

“嗯！”沈如玉轻轻从喉咙发出声音来应了一声，任由着洛川为自己披上披风，便陷入了一副沉默不语之态，只是那双眸却是一直停留在那轩窗外，宫门前的沈窈窕那抹窈窕的身影便再也为收回过。

洛川在心中默默地轻叹了一口气，顺着沈如玉的视线朝轩窗外看去，果不其然看到的便是那抹白色身影，于那灼灼桃花之下，亭亭玉立，而洛川也正好看到沉韵正在为沈窈窕系上那披风，洛川眸光一闪，不由得轻顿，看了看那一水的天色，坐在这轩窗边也能给你感受到几分寒冷，更何况是那毫无遮掩的宫门口呢！但是无论如何，洛川也总不敢违逆沈如玉的意思。

而那有些沉重的目光也缓缓收了起来，只是转念一想视线却又落在沈如玉那双腿膝盖的位置，洛川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终是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方才茶水打翻了，不知除了伤到手，可还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

“没有！”沈如玉眸色极其平静，淡红色发白的嘴唇缓缓吐出两字。

洛川一顿，神色有几分难看，其实洛川是想问自家王爷有没有伤到腿，因为洛川方才仿佛好像看到那茶水有些落在了那衣袍上，只是，对于这般，洛川也总是不好开口，只能随意地找了一个可以开口的借口，可是沈如玉的回答明显让洛川心中不是那么放心。只是当沈如玉再强撑罢了，可是洛川也不知该如何再继续开口，只是莫名有些敷衍慌张地应了一声。

“哦，好，属下知道了！”

洛川轻咳了咳，剑眉星目，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中似是闪过一丝轻微的不自然，有些断断地说道，身上似乎是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奇怪气氛。

沈如玉眸子似是有些轻微的蹙了起来，染着一层淡淡的不满，那眼眸之中也透露出一层微光来，幽深幽暗，其实，沈如玉这般的人又岂会不明白洛川的心思，见洛川这般顾左右而言其他，沈如玉一眼便将其的心思看穿。洛川是个极其忠心的，对于这点沈如玉是深信不疑的。

良久，沈如玉似是挣扎犹豫了一番，于是便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云淡风轻，仿佛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嘴角微微掀起，淡淡道，“我的腿没事，没有被茶水烫到！”

沈如玉话音刚落，洛川的眸子一惊，连忙掀了起来，急忙看向沈如玉，眸眼中涌现几抹浓浓的不可思议，他能够想到沈如玉是能够看出他的心思的，但是，洛川从来没有想过，沈如玉居然会自己开口。洛川忙抬起眸子看去，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沈如玉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没有一丝丝的波动，整个人与往日并无半分不同，只是那双似星辰的眼眸似是闪过一瞬间的黯淡。

洛川面上一惊，心中涌现几分扯疼之色，喉咙有些腥甜，有些不忍地唤了一声，“王爷……”

沈如玉眸眼淡淡，看着那宫门口出桃花树下的沈窈窕，见清风吹过桃花分落正好与沈窈窕形成一体，淡粉色的花瓣似是留下了几瓣在沈窈窕的青丝之上，没有一丝的违和，反倒是越发娇俏可人，沈如玉眼眸一深，却是难以掩盖那一瞬之间闪过的惊艳。

他知道，沈窈窕很美，满满盛京都难及其满目芳菲之色。

但是此时的沈窈窕却是越发明艳动人，只是这份美丽或许属于任何一个人，却永远不会属于他，沈如玉。

“腿已经废了，是感觉不到疼的！”

沈如玉扯着嗓子，缓缓流出一声，听得出来莫名的沙哑与隐忍，带着薄薄的微弱，有气无力一般轻扯着，那缓缓从嗓子中流出的声音带着那明显的孤寂与无可奈何，犹如那被风吹落的桃花无枝可依，只能任其被命运束缚的安排。

“王爷……您……”

洛川听到沈如玉的这一句话时，心越发抽疼了一番，很明显都能够感觉到洛川喊出沈如玉时带着的颤抖和微弱，嘴角微颤，喉咙上突然涌上一抹腥甜，鼻子有些发酸。洛川眼中看到的沈如玉此时整个人都被笼罩上了一次浓浓的孤寂与苍凉，仿佛那置身冰冷湖水的阴寒，浸透人孱弱的心灵一寸一寸蚕食。其实，洛川也能够知道，沈如玉无论有多么惊才绝艳，从容不迫，到底也是一个刚过及笄之年的男子，本该荣华富贵，一生尊荣，到底却也是将这凡间的疾苦尽是厉却。

身为皇室中人，享受了平民百姓所羡慕的荣华富贵，却也要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疾苦牺牲。

“我没事！不必为我担心！”

沈如玉似是也察觉到了洛川的那一抹浓重的情绪，眸眼淡了淡，有些泛白的朱唇缓缓吐出几字来。

“在属下心中，王爷依旧是那个睿智英才，运筹帷幄之人，即便，”洛川看着这般隐忍的沈如玉，心中极其不是滋味，急忙开口，却是有些慌不择路，断断续续地顿了顿，才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即便是如今老天不长眼，但是属下相信，相信王爷终有一天一定会登上那众人仰望的位置！”

众人仰望的位置莫过于那万人之上，无人之癫的高位，可是那个位子却不是谁都能够爬上，每一朝所历经的数不清的风雨和那大雨倾盆都掩盖不了的血腥味，乱葬岗的纷森森白骨早已是漫山遍野，为帝者每一次的轮回总是避免不了这样来自地狱一般的洗礼。

沈如玉眸子顿了顿，随即波澜不惊地说道，“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以后可不许再说了！”

洛川忙抬头看去，而沈如玉的眸子依旧是在那轩窗外心心念念的沈窈窕身上，只不过那话是对着洛川所说的罢了。沈如玉的声音很轻，像是比那天上冬日飞雪还有轻柔上几分，但是洛川却明显能够听得出来沈如玉话中话外处处流露出一份警告的意味而来，带着一丝不容人抗拒的坚定。

而沈如玉开口，洛川眸光一闪，这才突然恍然大悟，才知道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妄议朝政和储位可是死罪！而洛川也一心放在了有些失魂落魄的沈如玉身上，便有些口不择言，洛川眸色一惊，连忙认错。

“属下失言，请王爷责罚！”

洛川忙朝沈如玉拱手行行礼，低着头和眉眼，能够看得出那副有些诚惶诚恐的模样来。

“无妨！”沈如玉面色未动，泛白的唇缓缓吐出两字，没有一丝要责怪洛川的意思。

“洛影怎么还没有出去告诉她让她回去？”沈如玉看着窗外，剑眉星目，峨眉微微轻蹙了起来，带着几分不满，缓缓开口。

洛川一惊，也忙朝轩窗外看了一眼，眸色轻淡，那如剑挺的眉却不由得轻蹙了起来，朝沈如玉极其恭敬地说道，“王爷莫急，或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他还能有什么事？交代他的事还没有办好，便有这个闲心也去管别的事了！”沈如玉凉薄地唇缓缓轻启，似是带着一丝愠怒。而真相却是，沈如玉不是在生气洛影的擅自做主，而是因为洛影的未能及时告诉沈窈窕，让沈窈窕多受了这许久的风寒。

沈如玉将沈窈窕当做珍宝一般，又岂会舍得她受一点点苦楚，便是这风也不允许，但是如今，伤害沈窈窕最深的人莫过于沈如玉，而沈如玉却是一心都在为沈窈窕考虑，所做的一切不过也都是为了沈窈窕，为了他沈如玉拼命放在心上的姑娘。

洛川先是一愣，心想道，王爷的脾气没有这般大啊！但是转念一想，洛川便恍然大悟，知道了沈如玉话中的弦外之音，眸色有些意味深长，心中也有些再想洛影究竟是做什么去了。照理说，洛影这般的暗卫是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来不及多想，洛川只能先硬着头皮，安抚自家王爷宠冠为红颜的脾气，缓缓道，“王爷，外面天这么冷，要不让长阳郡主进宫来烤烤手吧，只让长阳郡主在外殿，而王爷在这一枝春中，长阳郡主也是不会上来的！”而话到嘴边，洛川说出来的话便突然变了味，原本洛川是想说洛影的事儿，可是洛川却是在话将要开口的时候便改变了主意，为外面的沈窈窕说起话来。

沈如玉眸眼微暗，却是闪过一丝令人难以捕捉的落寞和不忍，面色不惊，平静无波，而藏在袖中沈如玉的手却是紧紧握成了拳，似是露出那森森白骨，而那方才洛川亲手为沈如玉缠上的绷带似是被一抹淡淡的红晕而渲染了出来，浸透着它的颜色。